然而他们几乎都因罪罚在边陲孤城呢,这辈子都不可能回京。
于他而言,自然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没有被流放的庶出出嫁女除他母亲外倒是还另有一位。
大约时运是比他母亲稍好,没有被夫家无情休弃。
可运气也不算太好,听说在自己出生不久,就因生产离世了。
生下的是男是女他都不晓得。
母亲倒是在年节时,提到过妹妹家的孩子几次,可惜他没上心。
这不知是表妹还是表弟的孩子,该算是他在京的亲人了。
然而贺凤影怕答了有,李桐枝若继续问,他会连男女都答错,导致日后尴尬。
因此提议道:“桐枝想了解我的亲人,不如现在便同我返家一趟,亲眼见一见我的父母。”
伴随清脆风铃作响,辘辘安车声停歇在忠义侯府外。
骑马在侧伴行的贺凤影利落下了马,行至安车旁,掀起厚缎车帘,探身向内。
看着端坐在车厢里一身盛装打扮的小姑娘,水色的薄唇弯起弧度,伸出手邀请道:“桐枝,到地方了,下车来吧。”
风光霁月的少年郎暗地里作为枭羽卫,需得对犯人动刑,一双手为不染血,总是佩戴深色的皮革手套。
常年不见光的手,难免显出苍白。
幸而此刻有和煦的阳光镀上一层暖色,看不出异常来。
然而李桐枝葱白的手指轻捏着颈上的缠花枝璎珞环,心中一片空茫,没有立刻握住他伸向自己的手掌。
柔软的指腹贴压在莹润的玉石上,她不太懂自己怎么就糊涂着答应贺凤影出宫到忠义侯府来了呢。
虽然早晚该是有见他父母这一遭,但贺凤影提议得太突然,她还没有学习好相关礼仪,没有了解他父母的喜好,连见面礼都没有备下,换的这一身衣裙也不知合不合适。
她心中打起退堂鼓来,犹豫地说道:“要不今日还是算了,等我做好准备,改日再来登门拜访你的父母吧。”
贺凤影知晓该如何打动她,并不一味相劝。
他垂下细密的长睫,故意作出为难的表情,叹息道:“可我已经遣人先行归家,通知他们你会来了。桐枝若是不肯同他们相见,他们该疑心是我在路上惹你生气,才将你气走了。”
“好吧。”她果然不忍心他遭父母误会,被成功说动,即便仍然紧张也应了好。
贺凤影抬眸,对上那双潋滟杏花眸,又以诚挚语气开口宽慰道:“他们不重视礼节,你愿意来见他们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无需再准备其他。”
李桐枝默默捏紧粉拳给自己鼓劲,旋即站起身,将手搭上他的手掌,借力走下安车。
府前两尊石雕坐狮栩栩如生,漆成朱色的门扉焕然如新。
尤其所悬牌匾“忠义侯”三个描金字,是工匠拓印的皇上亲笔,京中其他世家贵族都没有这等殊荣。
毕竟展现在她面前的忠义侯府属她父皇藏有私心的赏赐,整体都是由被收缴的公府改建而来,比起其他同等级的侯府,都更显气派。
李桐枝与贺凤影并行府中不远,便在中庭见到一名将近不惑之年的男子。
他五官并不算出彩,气质却很从容,一双乌黑眼眸格外明亮,露在外的手臂覆着恰到好处的肌肉,看得出从前应是位武艺不凡的练家子。
可惜现在他只能坐在由侍从推着的木制素舆上,膝上盖有厚厚的绒被避风。
显然是不良于行,武艺再没有发挥的空间。
李桐枝辨出他就是火场救驾折了双腿的忠义侯、贺凤影的父亲,轻轻点头示意,乖巧地道了一声“侯爷安”。
然后怀着羞怯心,向立在身侧的贺凤影靠近一步,求助般曳住他的袖摆,以眼神无声地询问接下来应当怎么办。
贺凤影将柔软的小手执在掌中,牵着她行到忠义侯面前,问道:“父亲,怎么独你一人在此,母亲呢?”
“你传消息说九殿下会来,静蕾吩咐膳房午膳多制几道合九殿下口味的菜肴,在这儿等了一会儿,始终放心不下,干脆去膳房亲自瞧着他们做了。”
忠义侯解释完,吩咐身后的侍从去膳房一趟,告知妻子客人已至。
慈和的目光落在李桐枝的身上,道:“九殿下无需紧张,我们并非第一次见面。”
他抬起手,稍稍比量了一下不到素舆扶手的高度,含笑道:“不过在我印象中,你还是个只有这么高的小女孩儿呢,见了人就往许才人身后躲。”
年幼的李桐枝没观察过宫中侍卫们,对他并无特殊的记忆。
可听他提起自己母妃,还是不由心生亲近感,圆瞳倏忽亮起,面颊泛起红霞:“您记得我母妃吗?”
“是,才人柔顺恭和,与人为善,九殿下与她气质相像。”
李桐枝听惯了八皇姐等人对母妃的污蔑,难得从他人口中听到对母妃的正面评价,颇为感动:“谢谢您愿意这么说,我一直不敢忘母妃的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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