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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柱挑了挑眉:“所以你手里的不是粤盐,是淮盐。”

鲍至道很平静,甚至理所当然地说:“不说粤盐,没人会买,在扬州城里卖淮盐,谁敢买?都怕买到一袋沙子,淮盐的名声早就臭了!现在城里头家家户户吃的都是从码头大船运来的粤盐,报关的时候说是粮食,藏在粮袋里,只要进港的官吏打点得舒服了,漕运司不会细查的。”

胤礽听不下去了,他的脸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程婉蕴见状,也赶紧起身跟上,回头对德柱说:“等会把实情告诉这个孩子吧,别叫他白担心了,若是能接济那个老人家,也接过来安顿,他们这样在外头晃,迟早要被官府逮住的。”

鲍至道愣了愣:“我爷爷没被抓?”

程婉蕴对他笑了下:“抱歉,骗了你,但我们真的想知道这扬州城的繁华背后,到底是好还是烂,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只是还不能放你回去,你若怕你爷爷担心,就一起接过来住,等我们这头事情了断了,再让你们回家吧。”

鲍至道顿时就脸色惨白——他刚刚以为必死无疑,可是什么都说了!

他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但看这样子来历不小啊,他摊上事了!

程婉蕴追上胤礽时,他刚进屋,对着桌上传信的亲兵刚递过来的两封厚厚的信发呆,信应该被打开了,太子爷应该看过了,但程婉蕴能感受到他心虚还是很浮躁、悲观,只是这样坐着。

程婉蕴也不知这时候说什么好,于是只能挨着他坐下。

慢慢的,程婉蕴就觉着肩头一重,太子爷将头靠在了她身上,但还是不说话。

程婉蕴只是将手覆在他手背上,轻轻安慰他,这时,她才听见太子爷阴森森地说:“盐政之弊,还在吏治。”

“贪官该杀!”

宁寿宫偏殿内,额林珠趴在桌上默默地不作声。

咪咪在她头上肩上踩过来踩过去,顺道将猫脸伸进她的茶碗里喝了两口茶,也不见她有什么动静,不由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弘晳领着瘸了腿的旺财进来,看额林珠这样,也不解地问:“大姐,你刚刚去哪儿了?我怎么到处都找不见你?”

额林珠恹恹地抬起眼皮瞧了弘晳一眼,叹了口气又垂下去了。

她刚刚……偷偷溜到城楼上了。

就这样看着哈日瑙海骑着马渐行渐远,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见到。

她手里攥着个绣了雄鹰的荷包,终究没送出去。

回京

离扬州最近的盐场就在大丰刘庄盐场。

今儿一大早, 耀眼的红日从海平面跃升了起来,照亮了刘庄盐场上垒起的一个个灶房,灶户刘芦根习惯性地在波涛潮声中醒来, 他弯腰钻出热且憋闷的灶房, 像往常那样打着哈欠走进广阔的滩涂上那茂密的盐篙草荡里撒尿。

他是实打实的刘庄人,靠海吃海、靠水吃水,刘庄人世代都是灶户, 这地方有绵长无际的海岸线,黄海波涛汹涌,带来的泥沙随着浪潮沉淀在刘庄, 形成一片大海滩。

刘芦根痛快地撒了一泡尿,随手摸出腰间的镰刀,顺手就在篙草荡里砍了起来,他们就地取材,大多用这篙草杆子当燃料煎盐,这地方的篙草有獐毛草、白茅草, 杆子高又长得快,还有些矮杆的杂草, 刘芦根也认不全是什么玩意, 反正这些东西比用柴火省得多, 他昨个砍的都已经烧完了,今儿自然又得砍上。

零星的,周围也有不少灶户起了身, 睡眼惺忪地和他打招呼, 那密密的篙草荡很快就被他们成片成片地砍倒, 这些草生得比他们人都高,他们就像蚂蚁一般, 来来回回搬运着比自己身形要大得多的篙草,直到每个灶房顶上都压满了厚厚一堆篙草——涨潮时会弄湿这些篙草,所以他们只能堆在屋顶上。

反正灶房也矮,爬上去取用很方便。

等到太阳悬在海面上空,刘庄盐场已经四处烟火弥漫,熏得人几乎都睁不开眼,连滩涂上还随风摇摆的篙草都似乎被这些烟气熏红了,腥涩的海风里也浸透着浓浓的咸苦味儿。

盐课司的巡役则穿着皂色无纹的吏服、腰里别着鞭子,分散在灶房周围来回巡查,有些还站在海边嶙峋的大岩石或是潮墩上,像搜寻猎物的鹰隼一般,居高临下地监视着盐场上的一切动态。

除了这些人,还有早早就驾着运盐商船、车马到盐场附近等候收盐的商贩,刘庄盐场里的盐一共分成三块地,承包给了三个不同的盐商运送、售卖,其中有一个便是给太子爷献了园林的黄商,另外两个也是徽商,是歙县的汪商、许商,商人逐利也抱团,一般一个盐场里不会出现不同籍贯混杂的情况,不然也不利于“总商”这种地区总代理商的协调。

但今儿总是有些不同的,刘芦根搬完最后一垛篙草,就发现盐场外头来了一群奇怪的外人。

刘芦根站在自家灶房前,探头探脑地瞧着。

他们大多生得白白胖胖,却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裳,哭丧着脸,好像浑身爬满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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