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站在白玉安身后,让屋子里的丫头退出去,又牵了沈鸢,独留了父女两人在房内。白玉安解开领口的披风,搭在旁边椅子的椅背上,沉默的看向床榻上正闭着眼,正病中的父亲。她轻轻坐在椅上,屋内沉闷干热的让她深吸了一口气,眼角闪烁泪光。只是她还未说话,就听到面前如枯木的老人开口:“玉安……”白玉安一怔,随即哽咽,低声道:“父亲,玉安来看你了。”床上的老人这才缓缓张开闭着的眸子,浑浊的眼眸里,面前是一道白色的影子。那影子与他最骄傲最疼爱的儿子一模一样。即便他看不清样子,满是皱纹的眼角却落出泪:“玉安……”干枯腐朽的手臂伸出来,像是要去触摸那道影子。白玉安咬着唇哭的不能自己,细细的哽咽声几乎抑制不住。她握住父亲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泪眼朦胧的看着床上的老人:“父亲,玉安还活着。”“就坐在您床边。”白同春手上感觉到温热的触感,忙收回手撑起身体,努力看向面前的人。面前的脸在那双浑浊的眼里渐渐清晰,那张熟悉的脸与往日一样,又与往日不一样。他喃喃:“玉安怎么是这个样子的。”白玉安用袖口点了泪,咽声:“因为玉安是女子啊。”“父亲,玉安从始至终都是女子。”白同春手指颤抖,眼里浮出泪光,却异常的平静。他干枯的身体倒在身后的软枕上,茫然的看着前面:“原来如此……”“玉安回来了……”“回来就好……”白玉安微有些错愕的看着父亲这样平静的情绪,轻声问道:“父亲不怪我么。”白同春未看白玉安,只是喃喃:“我原以为是一场梦……”“不是梦就好。”“玉安,再多陪父亲说说话,父亲不会罚你。”“也不会怪你了。”白玉安泪如雨下,点点头:“我有很多时间可以陪着父亲,一直陪着您说话。”白同春这才将眼神看到白玉安身上,闭眼:“好。” 大结局一再见的场景,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或悲或怒,都在平静的语调中透着对望去的释然。不再斤斤计较,也不提家族荣誉,更不论欺骗。白玉安坐在父亲的床头,一直讲话到了夜里。
白同春的语气一直都很平静,父女两人推心置腹,是这些年来难得能好好的说话。烛灯点燃,炭火噼啪作响,温暖的室内,时不时偶有一两声叹息。白同春严肃的脸上,因为病重,已带着慈祥,看着白玉安的眼睛里一直带着水光。他看着女子装扮的女儿,叹息:“你嫁的人很好。”“我在沭阳兢兢业业几十年,从未被上头重视过,临到最后朝廷的圣职下来,竟让我二品荣休,这样的殊荣,我是想也未敢想的。”“现在想来,是沈首辅因为你惠及我。”说着白同春闭眼吐出一口气:“我一辈子追求的名声,到头来竟是靠着我的女儿。”“玉安,往后好好过日子,你堂叔家也多提携帮忙着,你到底也是白家人。”白玉安垂眼,尽管从小父亲教导她事事要以家族名声为重,但她从来也没有苟同过。人生来孑然一身,死后亦是一身干净的走。过好自己这辈子就够了,不亏欠,不遗憾,安安心心做人。家族的兴盛,无外乎是为了利益。那些对于白玉安来说从来都是身外的东西。她还是点点头:“父亲放心就是,我都知道的。”白同春这才放心,又看着白玉安:“你毕竟已经死了,往后少回来吧,你姐姐们时常过来看我的,你也不必担心。”白玉安默然,低声道:“父亲可愿搬迁去京城里,我也好照顾你们。”白同春摇头,缓慢道:“我在沭阳生活了一辈子,最后也想留在这里。”“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离不开了。”“况且京城太远,你父亲早已不年轻。”白玉安点点头:“也好,沭阳比京城气候温和,我会再回的。”说着白玉安叫了外头的沈鸢进来,拉到白同春的面前:“这是您的外孙女,名叫沈鸢。”又对沈鸢温声道:“鸢儿,叫外祖父。”沈鸢生疏的盯着面前枯槁的如同盘根老树的老人,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人为什么会这么老。可她还是乖巧的喊了一声:“外祖父。”白同春忙坐起身勾着腰去打量面前的沈鸢,不住点头:“好孩子,和你母亲小时候一样。”父亲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赵氏才从外面进来,看着白同春低声道:“几个女儿都回了,在外面等着呢。”“老爷,我带她们一起进来。”白同春摆摆手:“今儿玉安回来我高兴,还带着我的小外孙女,快扶着我起来,我也一起起来去外头。”白玉安忙去扶着父亲后背,担心道:“父亲的身子还病着,还是先养病吧。”白同春摇头:“我不过心病,你回来我就好了。”说着他眼中带泪:“玉安,我自小疼你,你没事,我身体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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