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卿,她不要朕。”澹台璟涛低低地说了一句几乎是含混的话,陵渊却听清了。陵渊知道他说的是谁。澹台璟涛敲了敲桌面上的奏折,陵渊知道那是北戎使团呈上来痛斥南楚使团行刺一事,要求大烨皇帝秉公处理,绝不能姑息南楚。澹台璟涛头疼于此事,大臣们也各执一词,一时陷入了僵局。澹台璟涛冷笑着叹息:“她是真的下了决心,还是觉得朕不敢动她?”陵渊直觉皇帝是动了真怒,迂回地劝慰道:“皇上息怒,嘉恪殿下怨气未平,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能都与本心相差甚远,即使不考虑嘉恪殿下的心思,这世上万事,都是想得到什么,就得先给予什么。”“有舍才有得,是么?”澹台璟涛冷哼,“不错,正是如此。”陵渊知道皇帝想歪了,但还来不及劝,就听澹台璟涛说道:“既是北戎与南楚之间的摩擦,朕便居中调停——让南楚使臣给北戎一个重要枢节,此事就算了了。”陵渊:“南楚不一定会听从皇上这个建议……”澹台璟涛:“朕会破坏这个枢节,让南楚拿个坏的给北戎,这总该答应吧?”他得意地想象着后面的事情,“北戎拿到这个枢节发现有问题,朕就派皇姐前去相助,表面上是给北戎一个机会亲近他们求娶的长公主,实则呢……”实则是看看嘉恪长公主面对这宛如和亲已定的命运,会作何反应。陵渊多年来应对澹台璟涛的种种不合理命令,已经很习以为常,或者说他自认为能非常得体又毫无痕迹地温和应对,保持住该有的仪态和神情。但此时他不得不垂了一下眼眸才能控制住恼怒不外溢,再抬眼时仍然是那个在皇帝面前一贯温和谦恭的缉事司督公,微笑着说道:“皇上既已有了法子,怎么还把自己关在这里两个时辰?真真吓到微臣了。”澹台璟涛一叹:“想好了这些法子对付她,却又有些舍不得。罢了,总归要试一试,不然怎能甘心?”他双眼泛出森冷的光,“试不成,再毁了也不迟。”这是澹台璟涛第一次在陵渊面前说出这样阴森的话,之前对于嘉恪长公主,他一向都是无奈又多多忍让的。陵渊不免疑惑嘉恪到底对澹台璟涛说了什么才激怒了他?但眼下他知道需要在意的并不是这个。“皇上莫急,毁了嘉恪殿下容易,微臣是担心毁了她之后,您会陷入更大的难过……”陵渊为澹台璟涛递上一碗茶,“若毁了嘉恪殿下能让皇上倍感惬意,那您要如何做,微臣都一马当先。”澹台璟涛一时沉默,半晌没有言语。陵渊知道他这是又动摇了,便由他自顾自地沉默了一阵。陵渊心里转了几转,就听澹台璟涛说道:“此事你去办,就按照刚才朕说的那样,左右要给北戎一个交代。”陵渊:“是。”澹台璟涛:“南楚给了枢节之后,先拿到朕这里来。”陵渊明白他这是要用自己的人破坏枢节,而不假手于陵渊,便也答道:“是。”
陵渊走出御书房,沈放迎上来,就听陵渊十分不悦地说道:“更衣。”沈放迅速扫了扫陵渊上下一身,并未沾染灰尘,今日这日头不算太盛,御书房还有冰山,应当也没有很多汗渍,怎么才进去一会儿就要更衣?但沈放立即答道:“是,马上为干爹准备。”许是沈放探究的目光被陵渊看见,陵渊没好气地说道:“身上沾了污浊之气,让人难受!”沈放更是不明所以了,御书房里点着上好的宁合香,还镇着冰山,怎会有什么污浊之气?转而又猜:这是跟皇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这是在骂皇上?!沈放顿时不敢多看陵渊,只微微低头跟在陵渊身上快步向着更衣的居所走去。待到了陵渊在宫中的居所,伺候完陵渊更衣又喝了一碗冰镇的茶水之后,陵渊的面色稍缓,吩咐道:“北戎要求皇上做主,皇上要南楚使臣给予一个枢节作为赔偿,你去,找那南楚使臣要他答应下来,速速送个枢节到宫里来。”沈放:“是。不过不知道那使臣是否随身带着枢节,若要回南楚去取,这可要耽误许久。”陵渊:“南楚使臣一行本是要押嘉恪殿下回南楚,为防大烨不允,必定带了些东西打算给予大烨一些实在的好处,肯定有枢节。”沈放:“干爹说的是。”他看了看陵渊的脸色,“这事儿也不难,南楚使臣自从服药之后乖顺得很,干爹这一脸忧色是?”陵渊:“皇上要破坏这个枢节之后再给北戎。”沈放:“干爹是担心北戎拿到坏的枢节再生事端?儿子想着若真如此也能转圜,且能嫁祸到南楚头上,与大烨并无……”他没说下去,因为看陵渊的神色并不是担心这个,而是在烦躁别的事。什么事呢?左思右想一番,沈放猜不出。陵渊:“等北戎发现枢节有问题之后,皇上要让嘉恪殿下修这枢节。”沈放:“这是……皇上打算让嘉恪殿下和亲北戎了?”陵渊冷哼一声算是应了这个问题,但沈放看着陵渊浑身都散发着不快的气息。也是啊,没了嘉恪殿下照顾生意是不是会有损失……是因为这个烦躁吗?那也不至于烦成这样吧……以前生意没有嘉恪殿下不也好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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