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往蔺泊舟杯子里倒了新酒。
他老公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都没有好脸,这是真的。
营帐里还持续僵冷,众人恍惚置身于梦境之中,营帐门口的鲜血提醒着方才的屠杀是真的,他们后背僵硬,两股战战,半晌才磕磕碰碰端起碗筷,用发颤的双手起酒菜来。
人群不敢张望蔺泊舟,在他们眼里这个年仅二十多岁的青年摄政王,威势可比一群粗蛮但无用,精明却衰老的将领骇人多了,同时也明白不听他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风波结束了。
蔺泊舟侧首,深褐色的眸子里暗光流转,端着酒杯,浮着青筋的指背轻叩孟欢白皙的手心。
营帐内的人心怀鬼胎,他也怀着鬼胎,像在安抚自己身旁的妻子,蔺泊舟还是蔺泊舟,在众人眼中宛如修罗的蔺泊舟在孟欢跟前,还是那个对他好的男人。
孟欢将他的杯子斟满。
蔺泊舟道:“尝尝,军营里的肉怎么样。”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温和,在众人眼中像是将领将酒肉分食给部下。至于为什么是侍酒的孟欢,大概只是因为他离的近罢了。
孟欢心臟的悸动缓慢平复,在他似乎要牵丝的目光中咬下筷尖的熏肉,浓郁的香料味卷入舌尖,呛鼻的悍旅野味刺激分泌着唾液。
这肉不知道怎么熏製的,肉质粗糙如干柴,吃得孟欢磨喉咙,咬半天才能咬烂,咽下去时咽得眼眶都红了,眸子水润,可怜巴巴望着蔺泊舟。
蔺泊舟抬起眉梢:“怎么,味道不好?”
询问孟欢熏肉的味道,方才宛如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此时唇角带笑,目光温柔缱绻,手在桌案之下轻抚孟欢白皙纤瘦的手指,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和他的妻子温软的指根紧咬。
他的指腹很烫,是刚杀了人躁动沸腾的坏血。
孟欢能感觉到,他的杀欲并未停止,只是此时此刻强行压製,无限温和地和自己对上视线,又尽量让目光冷淡疏远,显得——
——仅仅像个宠爱近臣的好王爷。
坐下的将士们自顾自吃饭。
刀尖上的肉块切割整齐,再递到孟欢的唇边。当着众人的面孟欢不好推拒,但还是摇了摇头。
难吃。
希望蔺泊舟能懂。
军旅间豪迈的作风不适应他的肠胃。
蔺泊舟抬眉轻轻“嗯?”了声,似乎对想给孟欢增添伙食却被拒绝有些意外,将叉子立回了熏肉上,颔首:“不喜欢吃这个?”
孟欢小幅度嗯了声。
“尝尝烧鹅。”他再道。
底下的将士偶尔抬头时,就看见蔺泊舟单手撑在膝盖,撩起袍袖,若有若无看着一旁的侍酒相公,眉眼像是疏远,偶尔又让人产生一种不那么疏远的错觉。
虽然觉得想太多……众人心目中还是不约而同地浮起一个想法,蔺泊舟娶的是男妃,他……是不是真的好男风啊?
宴饮结束快是深夜,到了军中宵禁的时间。
营帐内酒饭酣饱,各自去睡觉,孟欢准备摸黑回自己的营帐。他刚起身,背后蔺泊舟声音染着醉意:“大家都安置好了吗?”
陈安回禀:“都在营帐内安置好了。”
蔺泊舟嗯了声:“去看看。”
孟欢侧头,悄悄看他。
蔺泊舟不能说不体恤下人,但他身份尊贵,实在没有必要前去下人们安置的地方查看,不出所料,此举又是堂而皇之查看孟欢的住所。
孟欢咬牙,心想蔺泊舟也真够操心的。
营帐内点着暗灯,看书的也有,下棋的也有。这几日还要等蔺泊舟组织军队,也许不一定会出征。蔺泊舟过来后,有已经睡在被窝里的,纷纷爬起身。
“拜见王爷。”
蔺泊舟稍问了几句,目光停留在孟欢的被窝。
棉被铺得整整齐齐,位置也好,看起来能睡个安稳觉,问题不大。就是隔了不远另一颗脑袋探着,祝东正恭恭敬敬地看着他。
“……”
蔺泊舟扯了下唇,视线掠低。
孟欢倒不觉得有什么,跟住寝室差不多。
语气恹恹的,蔺泊舟道:“辎重里还带了些新鲜的菜和肉,吃不惯军里的就先把那些肉和菜吃了。天色已晚,诸位好好休息吧。”
检查完毕,醉意醺然,拂袖去了营帐外。
孟欢跟在他背后也出了营帐,高处扎起火把,见蔺泊舟让一群人随侍着走远,回到他的主帅营帐去了。
凉风习习,孟欢就这么站着,背后响起一个声音:“你今天去侍酒,他提拔你了么?”
“……”孟欢让他吓一跳,往旁边走,“什么啊。”
祝东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说实话,陈兄弟,你确实生的俊美。我近日一直在想,王爷对你青眼有加,难道是对你有所企图?”
“……”
孟欢越听越离谱,扭头,走到火把的阴影里:“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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