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宋仰也不觉得自己错了,毕竟他在学校受了那么大委屈,许澄阳是他唯一期望能给点安慰的人,谁知没得到一句安慰,反倒是先挨了一顿数落,他甚至气的一晚上都没睡着觉。最开始,宋仰还是很强硬的,打算誓死拒绝低头,等着许澄阳主动向他认错,他非常自信,因为自从认识起,就是许澄阳主动跟他交朋友的,可能是看在他比较小也比较可怜的份上,每次两人有矛盾,都是许澄阳来哄他,他觉得这次也一定还是一样。但连续四五天之后,他慢慢意识到好像许澄阳真的不管他了,早上上学出门碰上装看不见,晚上放学回来也不来他家转两圈了。直到有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他背着书包往家走,刚走到小区门口,身边有几辆自行车轻驰而过,伴随着几个男生互相追逐的笑闹声。许澄阳就在那里面,正和旁边的男生们说着话,笑的很开心的样子。宋仰听见了,是邀请那几个去他家里一起打游戏。可知许澄阳现在的那个游戏机是搬过来之后新买的,两个游戏机柄都是定制的,许澄阳很喜欢,平常也宝贝的很,就是亲戚家的孩子来了也不给玩,他就只允许宋仰玩过。宋仰知道,那是身为许澄阳最好朋友的特权。但现在,许澄阳愿意给其他人玩了。望着那群笑闹追逐的的背影,宋仰原地愣了很久,之后继续抬腿往前走,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从小区门口到家的路变得好长,书包好像也忽然变得很重,压的他甚至有点透不过气了。直到垂头丧气的走到家门口,听见了许澄阳家里传处来的笑声,他回头看着对面紧闭的大门,才想明白了为什么。许澄阳在新的学校里交到了新的好朋友,以后,大概是真的不管他了。所以…他好难过。宋仰跟人打的那一架,在学校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最初打架的原因已经不重要,唯有行事风格和家庭状况被一帮小孩传来传去,使得他已经被定义为了六班的“小疯子”。毕竟一言不合他就会摁着人的脑袋往墙上撞,学校里就连高年级的学生见了他都会自觉隔开一段距离,更不用说自己班里的。带眼镜的小男生把座位搬走之后,宋仰旁边一直空着,班主任私下里问过,但没有人愿意做他的新同桌,全班座位整齐,就他身边是空缺的,在第二排的位置显得很是突兀。除去上课时间,宋仰基本都是趴在课桌上做作业看书,偶尔起身去接水或者去上厕所,周围的同学都会躲开他很远,并且露出或是害怕或是嫌弃的目光。小孩敏感,明白这大概意味着这小学的六年,他几乎已经没有了交到新朋友的可能。后来宋仰就主动把自己的课桌搬到了最后一排,教室的座位排序重归整齐,他也不再尝试跟谁接触,越发的沉默。
家里的气氛自林曼离开之后倒是逐渐变的轻松了一些,因为宋奶奶终于敢多说话了,宋仰放学回到家,奶奶总会笑着把他招呼到身边,给他剥一颗糖果或是巧克力,问他在学校怎么样。奶奶的笑容是宋仰最近每天能得到的唯一的一张笑脸,他的回答总是两个字:挺好。半个月过去,宋仰手上的烫伤恢复的差不多了,宋志远给他拆了纱布,开始抹去疤痕的药。这段时间的药都是宋志远帮他涂的,一个坐着,一个半蹲着,都木着脸,基本没什么交流,父子俩一个比一个沉默。这次拆完纱布,宋志远破天荒的没有立刻走开,在宋仰身边坐了下来,问他。“小澄好几天没来了,你们闹别扭了?”宋仰没回答,低头用纸巾擦手上溢到了疤痕外围的药膏。“他是为你好。” 宋志远说。“不关心也不在乎的话,是不会跟你生气的。”这个道理宋仰是懂的,因为林曼就是这样的,她动不动就要发脾气的时候,家就是完整的,当她不再闹了,家也就散了。沉默片刻,宋仰说。“但你没有跟我生气。”“生气了。”宋志远说。“但这是我带给你的难题,我没有能力帮你解决,就没资格说你什么。”这话即便是小孩,也听得出其中浓烈的自责,宋仰感觉自己被刺了下,身上坚硬的壳不自觉松了些,他说。“我手上有数。”“嗯,我知道。”宋志远说。“但小澄不知道。”许澄阳不知道他是故意那么做的,他不会被动的等着别人欺负,他只会豁出去,狠一点,主动告诉所有人他就是疯子,谁都别来惹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脆弱,也很难维护,有时候需要道歉,有时候需要低头,永远不要和对你好的人生气。”宋志远说着,伸手在他的脑袋揉了把,声音低了一些。“因为会失去,会很后悔。”晚上,宋仰趴在书桌上看书,时不时偏头看一眼手机屏幕。过了很久,屏幕终于亮了下,他立刻拿起来滑动解锁,是林曼发来的信息:——宝贝,妈妈今天忙,你早点睡觉,晚安哦。毫无疑问,这是一条令人失望的信息。林曼出过至今已经好几个月,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跟他视频,嘘寒问暖,悉心叮嘱,宋仰觉得着长这么大以来,林曼对他说话最多表达爱意最浓烈的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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