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马鬃迟早会断裂,但不是现在。
至少不是现在。
你每天都撕掉日历,更新时间。那本日历变得越来越薄,夏天过去,秋天降临,一切看起来暂时还好。但变化终究在发生。
囚徒们被从外部的工厂召回,加班加点地生产军需用品。而你能听见越来越频繁的枪响。一声尖锐的枪声,然后回归寂静。隔一会儿又有一声,那段间隔变得越来越短,而有天晚上九点一刻时德莱恩才回来。
他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你。上面沾着几滴血,喷溅状。你盯着那几滴血看了一会,它们像是在军装上燃烧。你控制住自己,努力不去想他可能在近距离枪毙了谁。
但德莱恩也注意到你在看那几滴血。
“处理尸体时溅上的,可能有些不好清洗。”少校说。他的暗金色的睫毛垂下去,欲盖弥彰地啜了口葡萄酒。
也许你该配合他的谎话,但你并不打算这么做。有些时候谎言已经失其意义。你们面对的唯有真实。
“您真的不擅长说谎,德莱恩少校。”你直视那双被睫毛轻掩的蓝色眼睛。他的眼睛微微抬起来,与你对视。
“我必须枪毙那些敢于在劳动时偷懒的人以儆效尤,否则所有人都将不事生产。”他用一种近乎于压抑的平静口气说。
“那您为什么要说谎呢?”你问。
“……为了也许能让你好受点。”德莱恩说。
“所以,德莱恩少校,我该对您说谢谢吗?”你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连你自己都吓了一跳。
“叫我文森特。”他紧盯着你,一字一句地缓慢说。灯光下他的嘴唇血色全无,是的,德莱恩少校是军官,拥有枪支和权力,可此时你知道他不堪一击。
“不是为了让我好受,德莱恩。”你紧盯着他,“你是为了让你自己好受些,撒个谎,让那些事就像没发生过。或者你期望我在看见之后对你说没关系?文森特,干得漂亮,你枪毙了偷懒的混蛋——你想听到我这么说?”
你从没想过你的言辞还能有这么尖锐,你过去不擅长讽刺,可现在这些话不需要思考就能出口。火焰灼烧你的脑子,让你把燃烧着的话扔出去,它在出口时烫伤你的舌头,但你知道那更能灼伤德莱恩,为此自己受伤算不了什么。
德莱恩脸色惨白,他站在灯光下一言不发,既不辩解也不解释,僵硬得像尊石像。他身上正有烈焰燃烧,但他背脊绷直一动不动,任由它们灼烧他的身躯与灵魂。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沉默,从那双湛蓝的眼睛里,痛苦正在汹涌而出。
你猛地感到悲伤。它如此激烈地汹涌而来,水浇灭火,构成汪洋大海。
“你知道那是错的,文森特。你说谎,因为你想欺骗我也想自欺。”你轻声说,但是肯定,“你正在为做这件事感到难过。”
“……可我别无选择,克莱尔。”过了漫长得堪比一个世纪的沉默,你听见少校短促地说,“你可以选择痛恨我——但是我别无选择。”
他默认了你的话,不曾反驳。
“如果你不想,在这儿只有中校能命令你,而他顾不上这些。”
“不。命令我的不是中校,是我的国家。”你听见德莱恩说,“它胜利时我能够放松双手,但是现在已经不是那些时候了,我的国家沦于危难,放松敌人就是损害它。我必须、也将为德意志恪尽职守。”
他说得那么缓慢,但相当坚决,那些东西在他心中生长了那么多年,几乎就是他的全部,除了计划外的你。
这个答案在你心中像是陨石一般砸落,让你知道暗藏的海浪终于涌上海面,平静撕裂,马鬃被砍断,达摩克利斯之剑从高空坠落。比服从命令更糟糕,比种族歧视更可怕。那是不可更改的信念,德莱恩打算为他的国家而战,无论他是王牌飞行员还是刽子手。
而你也无法退步。
那些平静的日子中你对往事视而不见,而德莱恩也将他的国家搁置一边。但是如今炮火将近,你们终于重新回到你们本该站立的位置,那条隔在你们之间的界限曾经被什么东西模糊,但是不曾消失。
德莱恩和你,曾经亲密无间地亲吻、做爱,肌肤相贴,热度交换,你们曾经靠得那么近,就要融为一体。但是无论你们做过什么,你们仍旧是敌人。从,将来打算当个记者。
“木材堆里什么也没有,对吧?”你贴紧德莱恩,你的嘴唇在他的耳畔,几乎贴着他的耳垂,“没人会藏在那里,那里什么也藏不了。”
少校的手从你肩头滑落,你听见他剧烈的呼吸声,那种抽气声尖锐得让你觉得他就要流泪。年轻的军官气息凌乱,有些东西正在他心中抵死交战,隔着军装制服那颗心脏跳动得那么厉害,几乎让你的也开始共振起来。
“……你说得对。”德莱恩说,声音沙哑得像是刚经历过一场足以致死的重感冒,他大病初愈,虚弱得轻轻一碰就能把他推倒。
年轻的军官被你困在手臂和桌子构成的囚牢之中,他暗金色的睫毛在灯光下轻轻抖动,他注视你,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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