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侧着头,恶狠狠瞪着他,果真是咬牙切齿:“你早就知道,你根本是故意的!”
萧静山没表露出太多惊讶,就事论事:“我给过你机会。现在,姑娘不妨和我解释清楚。”她又挣了挣,不答,厉声道:“你松开!”他竟真的松了,抬脚,紧接着,又踩住了她的手指,蹲下身,有意将重量压上去,看着她,语调不容反驳:“你说清楚,我就松开。”
她好像要哭出来了:“我……你想要我说什么?”他将方才踩下来的羽毛一根一根地摆到她能看见的地方,排列整齐,边说:“你觉得怎么说清楚,就说什么。我若觉得不够,再问。”
她的恐惧不似作假,却还在跟他谈条件:“说来话长,你先松开,先松开好不好,疼……”他排完了,刚好四根,只觉得不够齐整,脚底用力一碾,踩牢了,蓦地又拔下一根,语调不变:“有你这谈条件的时间,能说上好几句了。”
她叫厌厌,“长夜厌厌的厌厌”。
萧静山不出声地念了一遍,便笑出声,也不知道是笑什么,脚上的力气一点没松,等她接着说。于是又知道了她的出身,和神怪故事里说得差不多,她的母亲是常人,父亲是鹰妖,都死了,她像母亲,更习惯人形,又不愿像人一样生活,闲来乱飞,漫无目的地撞进他的陷阱。
说到这里,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交代,望着他,手指不安分又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被他加力踩下去,疼得肩膀小幅度地一缩。他问:“为什么要逃?”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呢,厌厌一时说不出话,又怕疼,不敢不答,“因为、因为”地支吾了一会儿,带着哭腔:“我错了。”
他这才终于松开她,抬脚,甚至没来得及看看她的伤,她飞快地变回一只鹰,敛着受伤的翅膀,垂头丧气地站在他面前。他又笑了一声,蹲下来,问她:“不喜欢当人?”她点点头,又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没管,转而去处理伤口。
那时候她不知道,这还不是她逃跑的惩罚。直到翅膀上的伤彻彻底底地养好了,萧静山冷冷地看她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振翅,忽然说:“可算是好全了。上次逃跑,还没罚过你呢。”刚刚还扇着的羽翼倏忽收敛,她似乎已彻底记住了他的手段,哀哀地叫了一声。
他忽然觉得这小精怪可爱得很,而他也并不真的缺少一只猎鹰,因而好声好气地同她商量:“变了人形再让我看看,就不罚了,怎么样?”
不知出于厌恶还是恐惧,她深思熟虑,而后摇头。不过等到被拎去地窖用冰冷的井水浇成落汤鸡的时候,后悔也晚了;再饿上几天,她在狭小的空间里连日夜都无法分辨,终于在萧静山第三次来看她时,变出人形。这回连翅膀也收回去了,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姑娘,温顺漂亮,跪坐在地上低着头求饶:“我好饿。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不敢了……”
这是“草枯鹰眼疾”的时节,他带着驯成了的鹰去打猎,看她轻而易举地将猎物抛到他面前。等他架起火堆,拿出香料,刚闻得到熟肉的香味,便是个小姑娘眨着眼睛在对面盯着他。
萧静山又忍不住笑了。厌厌看着他的神色,忽然问:“你把我放了,我天天都给你抓猎物来,决不食言,行不行?”他没说话,此时露出的笑意有刻意的轻蔑,但也不算尖利,转瞬即逝,将烤熟的肉串递给她。
厌厌也就不说话了,低头吃肉。吃完了,他说:“你若是想,现在去飞一圈,散散心。”一边说,一边将弩箭拿了出来,放在身边。
她怎么会看不懂这样的意思,肩膀一缩,迟疑良久,说:“不,还是不了。”变回一只鹰,栖在他的手臂上。此时他才说:“我不缺一只猎鹰。”厌厌惊疑不定地看他,他却没有再说话。
山野中的精怪怎么会知道他要什么呢,那时她以为自己正在成为一只被驯养的猎鹰,也许只因为还不知道有所谓爱宠与玩物。
萧静山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动了心,事后再回想,只记得那天是六月十五,好风良夜,月光特别亮。他在院里喝酒,厌厌坐到石桌对面,理所当然地伸出手,他便也给她倒上一小杯。
这不是她第一次喝酒,之前萧静山就发现她酒量很差,浅饮几口,路都走不直,变回人身,瘫倒在他身上睡觉,扭来扭去地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总找不到,好像从来没用这个身体睡过觉似的,连带着他一整夜都没合眼。
可她实在很聪明,连学喝酒都这样快。现在她已经不会很快醉倒,也不会张开翅膀将桌上的杯盘全都扫下去,只是安静地喝完一杯,意犹未尽地再找他要。萧静山不答应,她也不闹,趴在桌上,眨眼望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没静多久,厌厌开始唱歌。似乎是随口哼出来的调子,也没有词,但她唱得很认真。萧静山低眼看过去,她下巴搁在手臂上,张嘴的时候头一点一点的。过了一会儿,不唱了,歪着头,脸颊枕着手指,闭上眼。
这个姿势睡下去,明天要叫骨头疼了。他认命地叹口气,打算抱她回屋。就是在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的那一刹那,他觉得月光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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