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死了人,侍从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沈昭却没恼怒,他重新上马,像是要走,侍从忙问:“殿下去哪?”沈昭动作一顿,其实想过。她这样做,就是想告诉他,她是真的想离开京城,离开他,不管他信不信,就都当她死了,死在了这场火中。沈昭自少时,就主动放弃过很多东西,比如东宫的位子,一个康健的身体,他都曾经放弃过。他那时不是不恨,是无能为力。每到雨夜,皇后就会喝的烂醉如泥,尽管安公公与他说别多想,但沈昭看着母亲眼中的愤恨,就知道世间万般珍宝,他最不该渴望的就是爱。曾有人与他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弃皇权敛锋芒,可以有东山再起的一日,他会一步步击垮皇后,让她在悔恨中度过余生。
一切都可以等,都可以慢慢来,都可以厚积薄发。可若是放花锦走了,她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在到阆燕州之前, 花锦先去一座破败庙宇歇了一夜,第二日再进城中,她面上沾了灰, 终于像个矮小的男子,先去处理过伤口, 她才在城中找了客栈。男子行事是要方便许多,阆燕州民风淳朴,与京城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但花锦不能多待, 她要躲一阵子了。这样的“逃亡路”, 让她莫名想起幼时看的话本,一个好汉被人污蔑,为逃死刑出走, 一路上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与事,救下了当朝官员的嫡女, 一朝翻身, 抱得美人归后翻案, 还落了好功名。那时她心境与现在完全不同, 只看得下去后半部分,好汉是如何步步高升, 她看的废寝忘食,如今心痒难耐,居然想回到过去看看前面的部分。他都去过何地, 见过什么人?花锦坐在榻上, 望着窗外一轮明月, 有些失神地想,沈昭应该不会追来了吧?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 应该不屑的来做第二次拦路虎。花锦虽然手受了伤,但她还是买了阆燕州一家很出名的坊上酒,她在客栈中,将酒倒进碗里,一股醇香浓厚的味道扑鼻而来,花锦被呛得咳了两声。她只是浅尝一口,明日就继续赶路。花锦心中一阵雀跃,她打开清熙给她的地图,沾了笔墨,想写些什么,但最后还是轻笑一声,重新收起了画卷。本来只是浅尝一口,但越尝越上瘾,半坛酒下肚,花锦晕晕乎乎地趴回榻上,张牙舞爪地躺着,心想真好,终于不用理会什么劳什子规矩了。“这样有失形象,三娘未来入了东宫,也会遭人耻笑的。”“三娘若是做不好女红,未来的婆家也会心生不喜。”我为何一定要讨别人欢喜?“卑弱第一。你作为女娘,要熟悉《女训》,要事事依着夫君。男子三妻四妾,岂不是再寻常不过,在后宅要什么真心。”花锦醉意已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些往事,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第二日,花锦一醒来就继续赶路了,她走后不久,几个侍从就找到了这家客栈,他们手中拿着画像,掌柜得了银子,眼珠子一转,给指了房间。沈昭赶到时,房中还有香甜的酒味,他立在窗前,既庆幸她走了,又恨她当真绝情。侍从见他身上缠着阴鸷气息,踌躇半天才问:“还追吗,殿下?”他们其中大半数人都觉得王妃死在了火中,十分不解沈昭的行为,今日拿着画像到处盘问,终于问出了个踪迹,但到了这个地步,下属再迟钝也能猜出来,燕王妃是自己想走的。沈昭不言,就在侍从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沈昭才从窗外浓重的云中收回视线:“追。”花锦千算万算,没算到今日会下雨,她私以为沈昭不会追到这儿来,解下斗笠入了一家茶馆,馆中有说书先生,花锦听着老者娓娓道来的声音,渐渐入了迷。再回神,夜幕已悄然降临,小雨淅沥,她牵着马,灵动地越过水坑,若在京城,这样的夜里,她肯定是不能出府的。水坑中映出了火烛的碎光,花锦眨眨眼,抬眸望去,不远处,一家酒坊还亮着,见花锦独身一人,伙计忙招呼道:“小兄弟,来尝尝咱家的酒,暖暖身子?”花锦不敢在外胡乱喝酒,买了一坛,找了一家客栈落脚。今日落了雨,房中潮湿,花锦给手掌上过药,她没有意想中的不安,反而走的越远,越喜爱京城外的每一处风景。要是能像那话本中的好汉,走遍万水千山就好了。沈昭推门进来时,花锦正趴在桌上睡着,他一怔,见桌上的酒,哭笑不得,徐徐上前,将花锦抱至榻上,又绕去把吹着凉风的窗户关上,这才坐回榻边。他扑空了几次,找了很久,听下属说客栈掌柜的主动报来消息,他怕出什么差错,亲自来了,来的路上还想,若还找不着,不是她,该怎么办?来了见到是她,心中又生出难言的情绪。沈昭想起从前与五皇子闲谈,五皇子在外征战,见过不少腌臜手段,一次回京,五皇子给沈昭送来一箱“珍宝”。沈昭打开箱子,看着里面系了铃铛的红绳,没明白,五皇子脸憋的通红:“那些老家伙送我的,你瞧这个绳子纤细,可要是捆着人,竟真的挣不开。”五皇子:“我是用不上这个了,我妻太凶悍,不拿这个捆我都不错了,不能给她看见,送你了,说不定哪天用的上。”沈昭闭眼,甩去了心中杂念。他回头,轻声问:“与我回京,好不好?”花锦喝地晕头转向,听到他说话,一掌就捶在了他的肩上,她听不得回京二字,向后爬了爬,抱着衾被说:“不要!”沈昭想伸手将她带过来,但他刚碰到她的手腕,就听见一声很轻,轻到不易察觉的呜咽。他知道,京中的确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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