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尾羽踱步而去,轻慢的神态在碧蓝的溪面上一览无余。
藻井上的双龙,屏风里的孔雀,眼前半裸披发的二王子。清如仿佛明白了什么。郑仁泯将搭在屏风上的银色丝袍抽下来,若不细看,那银丝袍因其细腻的质地几乎与屏风融合为一。“你这话说与别人,还算妥当,但骗不了我。”他披上丝袍,立于清如面前,微微仰视,恰好能看清她脖颈缠绕的麻绳。“你既知前途无望,却还要一探究竟,这不是寻常女子的套路。说实话吧,到底jsg是谁指使你来滇国的?一个二嫁妇还想进我滇国王室,白日做梦,大顺朝未免太不把我滇国放在眼里,本王留你到现在已是给足你情面!”“我从未嫁过人,何来二嫁妇之说?”郑仁泯冷笑一声,和着殿外雷声,阴鸷如幽冥,“北至新罗,西及吐蕃,都有我王室细作,更别说与我滇国针锋相对的中原大顺,我们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情报。”清如缓缓呼气,可双腿已然颤抖如筛,脚下的木凳子与地板搓摩,发出细微的撕拉声。郑仁泯凑近,鼻息喷在清如下颌:“大顺不是吃素的,萧太子妃一死,白蛮王室就失去了支撑,她是多么关键的一颗棋子啊,所以,白蛮王室被大顺屠了,残余流亡热海,永世不得踏入白崖一步!前车之鉴在此,我怎么可能会糊涂到接受和亲?”他突然狰狞狂吠,绕着她游走一圈,举起双臂,似在发泄仇怨一般,道:“我不是滇王,忍辱负重,苟活于西南一隅,那些谋害我郑氏一族的人,都得死,与萧女有牵连的人,都得死,与邕王扯上干系的人,都得死!”诏国清平官郑墨司,祖上本是汉人迁居至此,他权倾朝野,势压皇贵,最终夺权杀了白蛮王,建立滇国郑氏政权。五年来,大顺子民谁都知道,当年是萧太子妃勾结白蛮王室,是诏国女谍,以叛国罪处死,先帝一气之下,出兵荡平诏国。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郑氏拿准时机,趁白蛮王不备,于寝殿手刃了他,向大顺献礼。从此,郑氏独揽大权,立滇国,遣使中原。可没过多久,滇王出尔反尔,竟与大顺为敌,杀伐征战。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圣上,因其妻萧太子妃一事惹怒先帝,自此被冷落,倒是舒王勇毅,带兵平诏。现在的滇国乃圣上的喉咽之鲠,这些年他为平叛滇地没少操心,壮年之身却已白发过半,痼疾未愈,新病又添,操心劳顿,大不如前。谁也不知道,滇王郑墨司为何在灭了白蛮王,亲近大顺后,又突然改了主意。许清如一个女儿家,本不关心这些庙堂大事,可有心之人,有能之人,纵使充耳不闻,也挡不住析透俗务的慧眼,拨云见日的慧心。她笃定,这一事,绝对与当今圣上、死去的萧太子妃和邕王有关,且远未落停,更甚者,还有幕后操纵一切的人,骗过了所有人的视线,却左右着局中人的命运。你我皆是棋子,只有“他”,是弈棋之人。“不说是吧?本王再问一句,你说还是不说,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郑仁泯几近疯狂,一把掀翻屏风,撕拉一声,薄如蝉翼的丝绸孔雀被锐物划成两半。大雨倾盆而至,刷洗窗牖,撞击大理石地面,切割着早已破败的夜色。“我真的不知道殿下所说的背后之人是谁,若殿下觉得我还有点价值,让我做什么都行,可若您觉得我已无用,便杀了我吧!”清如已无气力挣扎,有那么一刻,她想踢掉木凳,一了百了,奈何双腿已僵,就像不是自己的腿一样,仿若自己是一副悬魂,留不下来,也无处可去。她多么希望李佑城陪在身边,哪怕他看着她死,也算有个听遗言的人。当然,她确信,若是他在,她定不会受此委屈。她开始怪他转身去广德楼时,头也不回的样子;怪他没有事先做好筹谋,为她打算;怪他说了答应护她,却在关键时刻离了身……那当初为何要救她呢?为何要赴约,要来野竹林?他射出的那支飞失锋利迅疾,宛若他将她的安危置于首位的始终温热的心……“只要我在,你定平安无虞。”他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许清如觉得,自己肯定走火入魔了,李佑城不是神,怎么可能保她周全?“来人!”郑仁泯朝着殿外喊道,外面一时无动静,他再次吼道:“孤鸾,死了吗?”一身形高大侍婢匆匆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盏黑瓷钵盂。她将钵盂呈给二王子郑仁泯,他接过来,又举起,让许清如看清里面的东西。黏汤臭水,形质软烂,有些露出头角,波动褶皱。清如垂眼瞧见,是一碗活虫。“滇地人食虫之癖,想必你也听说过吧!可你知道吗,这虫子也和人一样,分三六九等,这一碗活蛆,颜色瑰丽,防腐抗酸,可以在肚子里存活许久,是我精心培育的,最适合‘王妃’不过了。”他伸出细白的手指,捏起一只,虫身扑腾起来,却挣扎不过。“瞧,你们都一样,命硬。”他细细观赏,静静微笑。清如早已口干舌燥,说不清是疲累还是恐惧,她想在食虫的那一刻,踢掉木凳。也正是这一刹那,她透过晃动虫身,透过披头散发的郑仁泯,看见了站在身后的孤鸾。不,确切地说,是景策。 021 缃色不知道这些软卷的虫子吃什么,难不成真的喜食人的五脏六腑?二王子郑仁泯手指尖晃动的小东西开始往下滴浊,一滴一滴落在钵盂里,惊得其他虫子扭动得更欢。郑仁泯是笃定许清如有备而来,抑或,他的形形色色的眼线给了他确定的情报,让他势必逼她说出大顺图谋。清如看着景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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