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城的事迹和名声被传得有些虚无缥缈,连说书人,教坊歌女都在搞相关文艺创作。清如是见识过他过人才华和以一敌百的功夫的,即便如此,也还是个正常人,可越是怀疑他的真实性,从剑南西川来的军报就越刷新她的认知。她有点看不懂他了,也许,他本就不需要谁来为他正名、复仇,那些珍贵难得的证据对他而言,可能一文不值。他本身就是颠覆者。“想什么呢?”陆简祥拉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暖着,今日上元节,长安内城没有宵禁,一路灯火通明,大街小巷挂满各色灯笼。他们沿着天街漫步,一路遇上好几个相熟的人,都寒暄说两人般配。清如在一排做得精致夸张的灯笼前驻足,看着那上面的彩色印画出神。陆简祥也随着她视线仰头,看了看,笑道:“你喜欢这个?你可知它画的是谁?”没等她说话,灯笼店老板抢先道:“这是昨日才赶制出来的,只有十套,画的可是剑南西川的暄和战神啊!如今长安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说圣上大喜,等西南叛乱一平,还要召他回京封王呢!”“圣上?如今不是太子监国吗?”清如蹙眉。“小娘子真是孤陋寡闻了,不过不怪您,女子家家的理什么朝堂之事!圣上在元正以后身子大有好转,上朝有十日了。”他捋捋胡须,凑近低语:“这可是我的一个户部老主顾透露给我的,消息属实。”陆简祥没说什么,只揽住清如肩膀,继续往前走。后面的人忽然意识到问题:“喂,两位,你们不买灯笼啊?”陆简祥加快脚步,低头道:“别理他,长安的流言都是这帮奸商乱传的。”“圣上病愈上朝的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清如忐忑,这件事她不是没问过他,但他只说自己是个闲臣,从不理会这些繁杂政事。可他是闲臣,他父亲陆执却是朝中重臣,家族的裙带关系在那,逃是逃不掉的。陆简祥把她带到首饰摊,挑选最新花样,拿一支金钗在她发鬓上比来比去,依旧不看她眼睛,温柔回道:“阿如是女子,要做女子该做的事,以后嫁入陆府,还要帮我阿母处理些家务,倘若我日后在礼部有所精进,上了品级,我们还要搬出去住,到时候你作为掌家夫人,还要管更多事情,所以啊,趁现在你我还未成亲,我们得抓紧时机,好好享受世间乐趣,别去想那些污秽的庙堂纷争。”这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清如不是没想过,也明白以后嫁入陆府会是如何光景,自己那洒脱不羁的性子是要收一收了。可这话从陆简祥嘴里说出来,她还是很难过,她以前以为自己是懂他的,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过善良,世家子有一个算一个,无不被礼法禁锢,为家族所累。“三郎,我嫁入陆府后,你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说,我都依你。”“上善书肆,我想继续开下去。”“阿如……”他俯身,关切看着她眼睛,“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相信,不出月余,你就会关店,因为贵族娘子的应酬实在太多了,别人不说,就说说你阿嫂葛氏,那样的人都能忙不过来,何况一个正三品高官的儿媳妇?”陆执在元正后升了官,成为权倾朝野的兵部尚书。清如不知道,这是否与居文轸抑或舒王有关系。“可我……”清如纠结,不知如何回应,恰此时,天空一声巨响,烟花瞬间绽放,一朵挨着一朵,无比绚烂,无比辉煌。长安的上元节,历年如此,人们抬头仰望,看到的是多彩的风景,是新一年美好的希望。可清如却退进回忆里,退到去年秋天的祥云镇中秋日,退到那个人的怀抱里,吸收着他独有的温度,品尝属于自己的味道。烟花散尽,清如心中的念想也暗淡下来。子夜时分,陆简祥送她回了许府。刚进内宅,落缨就急匆匆跑出来,递过一封信,哭腔道:“阿姊终于回来了,庄子上来人送信,说是家主和老夫人走了!”“什么?!”清如五雷轰顶,拆开信,上面是阿母的笔迹,写着她与阿父已离开了庄子,去到长安外的地方游历。“……阿母自知命不久矣,也知你一直为拿到我的药而奔命。阿如,我的好女儿,是阿母不好,是阿母拖垮了你,还有你的亲事,我已说服族长,若你要退亲,他定竭尽全力……勿要担心阿父阿母,我们只是想去相识的地方走一走,此生了无遗憾……”泪珠大颗大颗落在信纸上,洇散了母亲清秀的真体字,那是母亲自小就教她写的字体,是她生命里抹不去的烙印。也许,父母这一走,就再也见不jsg到了。她不顾落缨劝慰,去了马厩,牵了一匹快马,出了府,涌进人山人海的天街。可到处都是来赏灯的人,到处都是其乐融融的氛围。有父母抱着小孩,少年挽着长者,新婚的夫妻,耄耋的伴侣……为什么,大家都团聚在一起,而自己,始终都是一个人。她想起自己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被赐婚,被分离,被和亲,被利用……所有都是被迫的,以后真的嫁入陆府,还要被迫成为交际应酬的工具。这种无力感如滂沱大雨倾盆而至,压在她削薄的身子上。世事纷乱,变幻无常。可她只是一介女子,只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庸人。不知走了多久,冷风吹干了脸上的泪,她看清了眼前的明德门。门口守卫问:“要出城吗?但务必在明日宵禁前返回。”出了城能去哪里?母亲从来也没告诉过她,她与父亲相识的地方在哪里。她摇头,折返回去。天边已经亮起一抹鱼肚白,黎明将至,希望未至。冷锋和高训骑着马,默然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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