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命也难了。而且一切顺利的话,他极大可能封王,尊崇之至,世人瞩目,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的行事作风、婚姻大事都不会由他作主,太子也会器重他,委以重任,他的婚事就是国事,他必须娶一个能够撑得起门面,对得起陛下,以及堵住悠悠众口的女子,也就是说,正妻必须出自名门望族。”郭念云怜惜看了清如一眼,叹道:“当然,如果你愿意做妾的话,这些都不是问题。”仿佛被人从胸腔抽走了一口气,清如想辩解什么,可嘴唇哆嗦着说不出来。“早做打算吧,我也是为你好,也替你不值。你想想看,嫁给那种人,多累啊,你的性子我最清楚,被天天锁在深宅大院,得不到自由,还不如死。”郭念云自嘲:“看看我就行了,我多希望我是男儿郎,可以上阵杀敌……”“我明白了。”清如抹去眼角的泪,心里某处钝钝的疼,他们之间的爱情有多挫磨,也许只有自己知道。“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她还是不死心,踌躇说。“你是说他放弃一切跟你浪迹天涯?”郭念云很轻地一笑,“别傻了,就算他是个情种,会那么做,太子也不会放过他,他太特别了。”是啊,清如领悟,自己的老祖宗是因何弃政从商的?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对朝臣而言,可李佑城的身份太特殊了,他不是朝臣,他是当年有继承权的得宠皇子,这样的人,要么死透彻,要么就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苟且过活。说白了,都是工具而已,现在与太子同心同德,保不齐以后赶尽杀绝,谁知道你是真要浪迹天涯去,还是四处招兵买马新建政权?皇位是被下蛊的虫,吞噬所有情感理智,人坐上去就异化了。她使劲摇头,这种念头越想越可怖。从太子妃寝殿走出来,清如不知道如何去做,她下意识摸了摸怀里出城的令牌,那是她最后的生路。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天真了,想得太少,却要得很多。她痴迷他的身体,情欲总是比理性来得更快更直接,她眷恋他的守护,总觉得找到了永久避风港。事到如今,她也该放手了。好在,自己事先做了许久的准备,书肆和许氏名下的商行都已安排妥当,那些密信被印了上万份,会在她离开后的某一刻席卷长安城。她想用自己最后的家当给他个送别礼物,也或许,是送他的成亲礼物。日中时分,日头高照,她沿着宫墙边行走,让自己缩在窄小的暗影里。“许娘子,殿下邀您小叙,请您移步四方亭。”清如顺着太监指的方向望去,如鸟展翅的木构金瓦凉亭中,坐着饮茶的太子。她过去拜jsg礼,太子赐座,赏她茶和茶点,是她素日爱吃的桂花乌龙和山楂米糕。他该是等候许久了。看来,关注自己行踪的不止李佑城,不止舒王和居文轸,还有太子。“听他说,许娘子喜欢酸的糕点,不知道合不合口。”太子笑了笑说。“多谢殿下挂怀,妾惶恐。”她跪下作礼。太子让她随意些,她复又坐回去,但想到他接下来要表达的意思,以及适才太子妃的话,夫妇俩一唱一和,她心里明了,便也不再忐忑。“皇祖父在世时,很疼我,还有我阿弟,也就是邕王。他走后,就再也没有人那么疼爱我们了。”李淳笑笑,“我甚至天天晚上做恶梦,因为老怕自己被有心人害死,怕自己的食物被人下毒,怕夜里来刺客,怕秋猎时中了圈套死于非命……”清如细细饮茶,洗耳恭听,不敢怠慢。“到现在,我还是很怕,但不再是怕没命了。你也知道,我身边不乏真心待我之人,太子妃是,他也是,他们是我的亲人,我的倚仗,是不能弃我而去之人。所以啊,许娘子,说句真心话,我特别怕他们会死,怕他们遭遇不测,正因着这份挂念,所以日后更离不开他们。”“你应该也有这种感觉,你的父母,你的兄嫂,还有你的事业。我派人私下打探过许家的生意网,暗自佩服娘子的经商智慧,也更加欣慰我大顺在这一层面的扶持制度,家业兴国家才能兴,都是相辅相成的……”太子说话就是不一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旁征博引,都是隐喻。清如听着累,但还得硬着头皮听,终于听到他说出了本意。“李将军为国为民牺牲太多,日后定会备受重用,圣上一向器重人才,想必有更大嘉奖和封赏等着他呢,你也知道,赐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可能收回成命……”听到这里,她赶紧识趣下跪,恳切求道:“殿下所述,清如一一记下,绝不敢忘,也断不会搅扰肱骨之臣的前途命运,辜负太子殿下的美意。”李淳终于舒了口气:“多谢许娘子通融,孤希望,许家的生意可以越做越大,西南商路的日益繁盛,少不了娘子倾注心力。”这是在赶她走呢,离开长安,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再回来,永远不要再见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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