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消逝在时间里。恨与爱,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李佑城看着眼前两人,与他有着最近血缘关系,可不知为何,那种幼时沾染的自卑情绪再次裹挟了他,让他退缩进自己的壳里,他退后一步,跪下来,额头贴紧地面……前朝雄风随风逝,今朝功业仍需谋。转眼,一年三个月过去,又是一个深秋。这一年多里,朝廷的风云朝夕变换,但大局已定,太子李淳已顺利登基,成为新帝,李佑城被封了定安王,邕王府也改换了“定安王府”之名,其他朝臣各归其位,辅佐的jsg提升,攀附的惩处,属于逆党的绞杀……
大宦官居文轸也因抓住了喂药过量、毒害顺帝的太监何骈,侥幸逃过一劫,被遣回乡里,安度晚年。除了在朝堂上排兵布阵,新帝更要安抚好各贵族门阀,尤其是几个蠢蠢欲动的节度使和藩镇势力,赐婚的赐婚,赏钱的赏钱,目的是强迫其削减兵马,缩小地盘。当然,追查舒王的任务还在行进中,可这张铺天大网撒下去,貌似没什么动静。“真要做到六根清净,难啊!”李淳叹道,他坐在暖阁赏菊,沏了上好的花茶,邀李佑城聊叙政事家事。“若舒王一党有了消息,你可要做好随时征战的准备。”李佑城捏着瓷盏,盯着眼前开得正盛的菊花出神,没有回答。他瘦了大半圈,整个人仿佛只剩一具骨架在支撑,眼窝深陷,始终带着黑眼圈,眼睛更大了,里面常有血丝,眉骨和鼻梁依旧挺拔,却显得突兀,脸色异常惨白,嘴唇也干裂破皮。以前最爱干净的他现在也“不拘小节”,发丝时常凌乱,头上也有污垢,有时能闻到腥涩之味。“不是给你府上挑了百名性子好的婢女吗?看来是她们伺候不周,那朕赐死吧!”李佑城终于回神:“她们很好,是我没让她们近身,不怪她们,陛下莫要动气,臣下次一定注意。”李淳凝他片刻,笑了笑,安慰道:“好,朕不杀她们。不过你放心,等这三年的国丧一过,你与陆氏娘子便可成婚了,有个体面体贴的娘子能照顾你,朕就放心了。朕知道你寂寞,辛劳,但你是最清楚的,这份家业是挣给谁的。”李佑城回望他,也笑了,道:“陛下大可放心,臣自有分寸。”“咳,就咱俩了,你就别陛下这陛下那了,叫一声‘阿兄’会死啊?”李淳打趣。李佑城笑,起身告退:“那我就不和阿兄客气了,今日早朝时陆尚书还嘱咐我看紧平卢节度使,我这就去布防,早做准备。”李淳想发火又发不起来,只能随他起身,来回踱步,边走边说:“你啊你,你这是故意气朕,朕不傻,这点勾当还是看得出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心扑在国事上,天天累死累活,恨不得一天当一百天过,是为何缘由?”他拍拍李佑城的肩膀:“有时候,你要放宽心,不适合的两个人再怎么相爱也不会长久,况对方还是只难以驯服的鹰隼,你仔细想想,笼子能关得住自由飞翔的鹰吗?朕劝你,别找了,回归正常生活,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李佑城沉默拜别。李淳不甘心,又补了句:“实话告诉你,就算找到她了,朕也不准你娶她!”回到定安王府,李佑城又将自己关进如意阁,在满屋的案牍中消耗着脑中思念。只是,他越是不想她,就越心乱,进而就越想她,心绞着痛,无比难捱,那是一种被遗弃的悲伤,无奈又无助。景策送来吃的,帮他把散乱在地的案牍整理好。“王爷,吃点东西吧,您上朝前就没用早膳,一定饿坏了吧!”李佑城头也不抬,问了句他每天必问的话:“可有她的消息?”这一句在一年前是肯定句,是命令的语气:务必找到她!后来变成疑问句:怎么可能找不到,找个人那么难吗?再后来,他在一次次加派人马,甚至亲自去了几个地方,搜寻无果之后,开始消沉。有段时间,他甚至不敢问出这一句。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这一句“可有她的消息”已经化为他的肌肉记忆,他的本能行为,就像吃饭、睡觉、眨眼,天生就会,而非后天习得。“还在找,请王爷宽心。”景策屏气回道,神色落寞。李佑城半晌不说话,执笔写着东西,有簌簌沙沙的声响。景策这才意识到,他在流泪,泪水一滴一滴洇在宣纸上,开出形似小朵的花。只听他自言自语般,声音轻浅,缓缓道:“你们所有人都劝我放宽心,可谁又知道,我这人从来不是心胸开阔之人。我生性多疑,睚眦必报,不是什么好人。”“王爷……”景策动容,又不知该说什么。李佑城搁笔,将洇了泪的宣纸拿起来看,转身递给景策,景策接过,这才发现,他写的是一张海捕文书。“印制万份,张贴出去。”最上面是一副画像,黑白线条和柔和笔触勾勒出女子清秀俊雅的面容,好似一朵洁白山茶花。画像两侧用大字写着“缉拿”,下面的小字则注明:民女许氏,二十有四,善经商,巧言令色,弃养父母,遗弃夫婿,手握朝廷机密,犯重罪,须活捉,勿伤之,否则视为同罪,赏金千两,全国通缉。最后附上定安王印,这是先斩后奏之意。景策盯着这海捕文书,情绪复杂,心酸到想笑:“王爷,真的要做到这个份上吗?”李佑城眼睛血红,卧蚕也肿起来,却还是垂眸笑了笑,云淡风轻般吐出话来:“不然呢……我快撑不下去了。” 064 轻舟临近年关,大江南北飘了一场暴雪,这是入冬来第一场雪,像是憋了千年万年,在十余日里下得淋漓尽致,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大半国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