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地倾泻着。清如心酸,他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偏跑过来受苦,难不成还嫌自己受的苦少吗?“把手伸出来。”她又说了一遍,命令语气。李佑城闪了闪眼睛,默默摊开手掌,掌心已被烫得通红,除此之外,曾经白皙的掌心布满了黄茧、疤痕。清如心里一抽,撇开目光,道:“那个,咱们商队有医师,一会你去拿药敷上。”老厨子听见了,几步过来,将李佑城撵走,笑着对清如说:“先生仁厚,体恤我们下人,不过您大可放心,这些个跑堂的年轻人禁折腾,一点小伤不算什么!”清如本想回怼两句,又怕日后老厨子记仇,给李佑城找麻烦,便忍住情绪,笑着回道:“庖厨的活辛苦,又跟着长途行商,您老人家放宽心才是,别和孩子们过不去。”那人哎哎应着,恭敬送许清如出了破庙。雨停后,商队继续赶路,再走一段就到姚州,姚州是抵达大顺与诏国边界前的最后一座大城池,不出意外,他们会在那里的旅店夜宿一晚,再马不停蹄去往渔泡江。这些地方是许清如熟悉的,更是李佑城熟悉的,李佑城在这片土地过了五年,这里一草一木、一楼一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清如还是想不明白,他跑过来找她究竟为何,他爱她,说要和自己过一辈子,可他身后的那些人呢?知道他贸然前来,皇帝会作何反应,朝臣会作何反应,他那个还没过门的陆娘子作何反应?他以为他能逃得出李淳的手掌吗?若他真的孤注一掷,日后定会被皇帝找到,那时候大家都死无葬身之地。清如希望他活着,好好地活着,享受本该属于他的富贵荣华。当时在明德门外,自己对他说的那番话,就是这个意思,她特别害怕他战死沙场,甚至比他们不能在一起 还要害怕。车马行进中,她撩开窗帘,去寻他的身影,他现在只是个小伙计,不配单独骑马,估计这时候和其他伙计一起挤在随行马车里。佐信和美静坐在清如身边,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美静忽然感慨,也不知怎么了,夸起阿元来,说他生得这样好,却是个孤儿,长在贫苦之家,只能做些杂役。佐信不屑道:“怎么地,你可怜他,想把他卖到教坊学艺,供给喜好男风的达官贵人?”“你怎么说话呢?有没有怜悯心?”美静生气,踢了他一脚。佐信刚要反驳,清如拉住他,笑说:“你这是吃得哪门子醋呀?心胸开阔点,女娘家议论男子,不一定就是对其有意思,你若能陪她聊几句,不仅会让她更开心,还能让她更依赖你,这才是相处之道。”佐信听劝,默了会,又挑起话头:“那个阿元,人挺好的,一路跟着咱们过来,话少,干活多,但不知道为啥,老厨子总看他不顺眼。”美静接话,说:“师傅对徒弟要求严点也不是问题吧,还能都像轻舟先生这样的师傅,对咱们这么好?”佐信笑笑,也心平气和道:“那是那是,还是我的美静明事理。就是可怜阿元了,被老厨子留在了刚才的驿馆。”清如听着,心里一顿,没说话。“为何?”美静问。佐信手一摆:“咳,说他得了急症,来回跑茅厕太麻烦,耽误咱们行程,索性让他先滞留一晚。”“那你可得盯紧了,要是他赶不到姚州,咱们可得和老厨子说好了,别回去的时候找不见人,兴隆堂又来管我们要。”美静蹙眉。“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契约上写得清楚,后厨的事情老厨子一人负责,本来这个阿元也是白缀的。”此时,车马停步,前面的人过来报告,说是姚州城到了,请先生下车,过一遍入城手续。清如下车,一路小跑过去,很快将手续办妥,后牵了匹马过来,对佐信和美静以及其他管事的伙计说道:“你们先进城,旅店都是提前订好的,只管去住就行,一定要安排人手看紧货物,我还有点事,日落后才能赶回。”“什么事啊,让我去帮先生做吧!”佐信说。“不用了,你看好货物就行。这是我的私事,你去也不方便。我呢,在附近有一故交,顺便过去问候一下!”“那先生小心行路,我等在旅店等候。”“好!”清如身姿矫健跃上马背,握住缰绳,驱策着向来时的方向而去。 072 夜谈天色渐渐暗下来,往回走的路虽然熟悉,但车马很少,夜风吹来,伴着林子里的鸮声,还是有点慎得慌。许清如加快了速度,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见到他,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孤身前来究竟为什么,但还是来了,情感战胜了理智。到了驿馆,找人问了旅店位置,打点了看店的伙计,清如弄到了阿元的消息。前台伙计问:“客官今夜要住在我们旅店吗?”清如看看屋外,怕是赶不回去了,点头说要住宿,再开一间。那人摇头,说春夏季节是旺季,房间早就住满了。她本该想到这一点。见她犹豫,那人又说:“若客官不介意的话,您可以与您这位故友住一起,反正都是男子也无所谓了,不过,要收一半房费。”清如感叹,真会宰客,既然不缺客人,何不积点德做善事,别人也能念你个好,这商家真是不放过一点薅人钱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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