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戈的脑子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司马迁了。司马迁多好用啊,在牢狱里写史记,这还不够坚持?还有钱学森,一穷二白的时候造原子弹,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他还是坚持了那么多年,最后拔出了一根举世无双的萝卜,这还不够感人?
她为什么只背这几个素材?还不是因为他们足够万能,什么主题都能切上。
但她不好意思再连累杨静了。每回她语文考砸,刘国庆都要找杨静“兴师问罪”,理由很简单——这么聪明的孩子,其他门门都拔尖,怎么就是语文学不好?你作为老师,也要找找自己的原因!
杨静在尖子班的一众老油条里只能算个愣头青,所以刘国庆训她也不怎么留情面,像训学生似的。弋戈觉得自己对不起杨静的头发,于是啃着笔头,满脑子搜刮关于坚持的故事。
破天荒头一遭,弋戈在语文考试上用足了两个半小时。考场上大部分人都搁笔了,她还在奋笔疾书。
她最终写了小时候带着银河一起去爬山的故事——虽然爬山很累,虽然在半山腰我就想放弃,但我还是坚持到了山顶,看到了最美的日出,那就是我拔出来的大萝卜。啊,坚持就是胜利。
她憋足 800 字,不忍直视,觉得自己写的全是废话。谁要看你怎么爬山?谁想知道山上有啥树树有啥花日出长啥样?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又一篇不及格作文在向她挥手。
哪知,两天后成绩公布,她居然见了鬼地拿了 110 分。作文部分,她得了 45 分,虽然不高,因为她的立意其实有些偏,但已经算是像样了。答题卡发回来后,杨静还专门给她加了一句评语——“语言朴实、情感真挚,好!!!”
弋戈盯着那个大大的“好”字发懵,这是她第一次得到三位数的语文成绩。
好???
这就……好?
一样的 800 字废话,从议论文改成记叙文,就好了?
她觉得自己更不懂这门玄学了。
“卧槽!一哥你牛逼大发了啊!”高杨冲进教室,一嗓子打破了她怀疑人生的沉思。
弋戈茫然地抬起头。
“咋了咋了!我大哥又咋了!”范阳倒比她还激动些,凑上去自成氛围组。自从上次食堂抗议之后,他对弋戈的称呼就从“一哥”变成了“我大哥”,反正就是不好好叫她名字、就是不把她当女的,连带着整个班的男生都阴阳怪气地喊她“弋大壮”、“一哥”和“大哥”,私下里有更难听的也说不定。
“你们猜一哥这次总分多少?”高杨瞪大眼睛卖关子。
“多少?快说!”
“697!”高杨表情夸张地报出数字。
“多少?!”
“697?!是人吗?!”
范阳一回头,刚好看见弋戈的语文分数,更惊讶了,“不是,你语文就扣掉了 40 分,总分才扣 53?!”
弋戈还不知道理综和英语的分数,但想了想,倒也合理。数学物理都满分的话,生物化学扣两三分,英语再扣个五六分,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你是人吗?!”范阳哀嚎着扑到弋戈桌上,“快给我吸吸仙气!”
高杨闻声也跟着扑上来——虽然他和弋戈并不熟,但膜拜大佬这种事嘛,也不需要太熟,更何况已经有范阳在前头打样了。
“我也要汲取一下大佬的精华!”
弋戈有点嫌恶地站起身想远离这两个二百五,却发现夏梨一直趴在桌上,周围人这么咋呼,她也没反应。
弋戈见她手贴着肚子,忽然想到上次运动会,她们俩的例假好像是挨着的——是来例假了不舒服?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开口关心一下。一个学期下来,她和这些同学熟悉了些,也在慢慢学习如何做一个“正常友好”的人。但夏梨只是趴着,万一是在睡觉呢?她把人家叫醒,岂不是很尴尬?
她还在犹豫,身后忽然被谁轻轻戳了一下。
一回头,蒋寒衣笑嘻嘻地朝她伸手,“作文开窍了?给我观摩一下?”
弋戈白他一眼,“不给。”
蒋寒衣也不失落,笑着叹道:“唉,小杨的头发终于有救喽。”
弋戈一听,忍不住也抿嘴笑了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蒋寒衣好像拥有了一些共同秘密,又或者其实也算不上秘密,但只有他们俩明白是什么。
比如,银河和星星。
比如,“小杨的头发”。
班上闹嚷了好一阵,刘国庆走进教室公布期末成绩排名和放假时间安排。
夏梨也终于直起身,弋戈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还好还好,脸色不差。看来不是肚子疼,是单纯地在睡觉。弋戈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多管闲事,不然可真是尴尬。
夏梨先对上刘国庆严肃的目光,心里一紧,又感觉到同桌的侧目,紧绷的心就像被无缝丢进冰水里,疼得直哆嗦。
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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