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还怕他生气?”蒋胜男好奇地问。
“嗯,他有时候严肃起来还挺吓人的。”弋戈诚实地说。
蒋胜男笑起来,“我都不知道,我儿子还有能吓到你的时候?”
“有的。”弋戈小声道。之前她去邻市救助一条被遗弃在废旧林场的边牧,心里着急,所以瞒着蒋寒衣雨天开山路,结果车子陷进泥沼里,她被困了半个晚上才叫到救援队,又淋了两个多小时的雨,最后光荣感冒。回到家蒋寒衣就生她气,她亲亲抱抱贴贴地求和好,撒娇撒得自己都羞耻,蒋寒衣愣是岿然不动。最后和好那天,还非常阴险地在床上吊着她三回,要她长记性。
五月份,春夏之交,在家里穿长袖虽然有点奇怪,但也能遮掩过去。弋戈算着蒋寒衣回家的日期,想着坚持瞒几天,应该就没问题了。
结果蒋寒衣当天晚上就见鬼似的到了家,一回家三步并两步走到她面前,径直拉开她袖子,眉一皱,整张脸都黑了。
弋戈另一只手还拿着水壶在倒水,他突然出现,她都没反应过来。
半分钟后,她叹气:“蒋阿姨告诉你了?”
她早该想到的。她之前去问蒋胜男蒋寒衣飞行事故那事,蒋胜男毫不犹豫就说了,还添油加醋的。这事她肯定也会告诉蒋寒衣的。
弋戈心中懊恼,失策啊。
“你还挺遗憾?觉得自己失策了不该让我妈知道?”蒋寒衣冷冷道。
“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弋戈咧嘴笑着卖乖。
蒋寒衣不吭声,拉着她要去医院。
“蒋阿姨带我去过了!”弋戈忙说。
蒋寒衣这才作罢,拉着她手将那瘆人的胳膊上下左右看了个仔细,才放下。给她倒了杯水递嘴边,等她喝完,把水杯一撂,进浴室洗澡,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
弋戈心累,这次又要哄几天?
她这几年越来越发现蒋寒衣身上的少爷脾气其实很重。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只觉得他是非常随和、潇洒和旷达的人,现在她发现,这和少爷脾气一点都不冲突。蒋寒衣只是不纨绔和有很好的人际交往能力而已,但他同时也有非常金贵的一面。
比如,洁癖。比如,他时常很“清高”,那种能叫每个人都如沐春风的交际天赋从来不用在讨好领导上,对于技术不行、没有管理能力、混资历占坑位的那些个领导他一句好话都不多说。又比如,他轻易不生气,但如果真生气了,那就非常非常难哄,难哄到了娇气的地步。
弋戈腹诽过几次,偷偷给他起外号,蒋娇娇。
蒋寒衣生气的时候,她确实挺不好过的。尤其是上次被他吊着三回太难受了,弋戈有阴影,于是这次她决定快速解决问题。
蒋寒衣洗完澡,站在镜子前刷牙。弋戈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别来这套。”蒋寒衣拿胳膊肘轻轻往后搡了搡。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也不是怕你担心才不告诉你。”弋戈轻声说。
“哦,所以你都不怕我担心了。”蒋寒衣阴阳怪气,“无牵无挂啊你。”
“不是。”弋戈摇摇头,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像做了什么心理准备,“我只是觉得,很羞耻。”
蒋寒衣刷牙的动作停下来。他听出弋戈语气中的不对劲,把牙刷往台面上一放,嘴里还有泡沫,转过身来面对着弋戈,认真地问:“怎么了?跟我说。”
“太狼狈了。被人打,被人推倒在地上,被人踢得毫无还手之力,被很多人围观,我想起来就觉得很狼狈。”弋戈说着说着,有点委屈,“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这是男女天生的力量差异,可我就是觉得不公平,就是觉得羞耻,我打不过他们。所以我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要不是韩林非要我找人来签字,潇潇又不在江城,我只好找蒋阿姨。其实我谁也不想告诉的。”
蒋寒衣听完,握着她的肩膀将人揽进怀里,“不羞耻,打架嘛,有输有赢很正常。”
他的话不是避重就轻,而是他这几年已经渐渐能理解弋戈的一些想法。她偶尔会在一些旁人觉得自然的事情上有情绪,比如去做体检,她会觉得躺在病床上被命令“腿岔开”的时候好没有尊严;比如之前楼上那对老人家电视坏了下来找他们帮忙,明明是她开的门那个老太太开口却只问“你男朋友在吧能不能让他来帮我们看看电视怎么了”,她会觉得很憋屈,并因此连续三次在电梯里碰见了也绝不跟那对老夫妻打招呼;比如现在,她和两个男人打架输了,她说她很羞耻。
蒋寒衣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感受到,这些情绪绝不是“矫情”,它们的出现,是因为弋戈在日常生活中,的的确确会经历很多细小的、他永远也体会不到的轻视和不公平。
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与她感同身受,却也慢慢地学会了用这种“避重就轻”的方式安慰她。
他的手掌在弋戈背上摩挲,他贴在她耳边说:“明天陪你去练拳?”
弋戈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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