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的人走了进来。
是罗慎远。
「师弟,你还是妇人之仁了。」道衍的声音有种奇特的冷清。但他的匕首还是没有收回去,而是更近一些抵住罗宜宁的后颈。宜宁看到佛珠上的吉祥结在晃动,她觉得有点可笑。一个慈悲为怀,名垂青史的英雄竟然想杀她。
「大师一代抗倭名将,佛法普度众生。」宜宁淡淡地说,「我虽不认识,却是钦佩已久。如今是百闻不如一见。」
道衍的语气却没什么波动:「你知道我的过往,想必也明白,这些话对我是没用的。」
道衍是修行者,惯常不与女性来往,更何况是这种高门大户的出身。在他看来,罗宜宁太娇贵,也太麻烦了。陆嘉学亲自带她来,不过就是为她算命看相,肯定不简单。所以为了自己的仕途,罗慎远都应该离她远些,最好是让给陆嘉学。
刚才他并不是真的想杀她,只不过是演得逼真一些,看看守在外面的罗慎远什么时候会按耐不住罢了。结果他刚说了句凶多吉少,罗慎远的人就破窗而入了。他想杀罗宜宁,这傢伙迫不及待就亲自进来了。
道衍还是把匕首收入了袖中,又恢復了一副淡然的高僧模样。
罗宜宁总觉得后颈火辣辣的疼,她暗中轻轻用手一摸,发现指头上有血。
罗慎远走过来,宜宁就把手收进了衣袖中。他凝视她许久,才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髮,低哑道:「没事吧?」
「亏得你来救我。」宜宁鬆了口气,她看了看外面,现在外面都是罗慎远的人了。
宜宁觉得有点恍惚不真实,他这么容易就把陆嘉学的人全杀了?
「陆嘉学此人,」罗宜宁沉吟片刻道,「非常狡猾,我怕这是引你上当的伎俩,不如我们赶紧离开为妙。」
「我们这是声东击西,看似劫车为了曾应坤,实则是为了救你。」罗慎远说。
「此地不能久留。」闭着眼睛的道衍突然说了句。「你的人能撑多久,还不抓紧。」
「陆嘉学来的时候就派人把大慈寺团团围住了,我也是带着人手潜进来的。他没这么容易放鬆警惕。」罗慎远抬头说,「我还有事要做,让道衍带你出去。当年师父教授我们的时候,道衍习武我习文,他带你突出重围,陆嘉学必定不会下重手。」
罗宜宁早就知道道衍和罗慎远认识,却是第一次知道他们是同门师兄弟。
他单独留下?让道衍送她走?
宜宁不由得看了道衍一眼。
他垂目念经,外面太阳的光线透过窗纸,照在他的侧脸上,如雕塑一般的五官。长眉微完,眼窝深陷,眉目之间有慈悲之相。
道衍突然说了句:「怎么,怕我再杀你?」
后颈的伤还隐隐作痛,罗宜宁微扯嘴角笑道:「大师刚才既然放手,应该不会再杀了。只是大师文质彬彬,不像习武之人。」
「佛法慈悲,渡人渡己。武力为下等,贫僧素日不喜。」道衍淡淡说。
宜宁未再与道衍多言,而是对罗慎远道:「……三哥,如今大慈寺危险,后山又有混乱,你不如跟我们一起离开。有什么事留待以后做。」
「不用管我,你跟道衍离开。我这次带的人也不少,我做完了事情就回来。」罗慎远按了她的肩说,「赶紧走,陆嘉学恐怕快回来了。」
她要是单独走了罗慎远留下,谁知道陆嘉学会做什么。
宜宁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三哥……」她喃喃地喊他。
罗慎远就皱起眉:「你在这里反倒耽搁了我的时间,不要任性。」
「走吧。」道衍放下念珠,拿起了放在墙角一把三尺长的□□和箭筒。罗宜宁还想跟罗慎远说什么,却被道衍带出了院子,外头有辆马车正等着。道衍先上去了,看到罗宜宁还往回看,他才慢慢道,「陆嘉学虽然残暴,却也是个相当聪明的人。杀师弟对他而言没有好处,而且师弟如今官居工部侍郎,也不是随便就能杀的。你留在这里怎么样,师弟反而更加束手束脚了。等他把曾应坤救出来自然就走了。」
罗宜宁总是怕他被自己所连累了。
她暗嘆一声,跟着上了马车。马车沿着山路跑得很快,跟来的路不一样,这条路更加荒僻难走,她在马车里坐得不太稳。道衍却盘坐闭眼,身形晃动非常轻微。他嘴中喃喃,宜宁仔细一听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她识得这本佛经。
她也没多问,直到马车咯噔一声。驾车的车伕突然闷哼,然后宜宁看到有血溅在布帘子上,马车失去了控制猛地一侧。
宜宁顿时往后倒,她原以为自己会撞到车壁。但道衍突然动了,宜宁感觉到一隻手扶住她的腰让她坐正了。罗宜宁开始相信这个人是真的习武了,他的手扶着她非常的稳。道衍没有多说话,一把抓起了他的□□。
外头有个粗哑的嗓音说:「大师!你把马车留下,我等不为难你!」
道衍在军中受人敬仰,总归有个战□□号在,福建沿海的渔村现在还供奉他的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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