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宜宁回到正房之后,静坐在那儿想了很久。
残烛未灭,灯影幢幢。映在窗纸上放得很大。
已经熟睡的宝哥儿摊开手脚睡在娘亲怀里,呼呼地睡得很香。罗宜宁久久未有睡意。
「太太,给您烧的热水凉了三回了,您还是洗漱睡了吧。」珍珠柔声地说。两个嬷嬷告老回乡了,宜宁房里也只有珍珠敢跟她这么说话,玳瑁都是不敢的。
宜宁嗯了声,问珍珠:「庭哥儿睡了吗?」
「世子爷倒是和钰小少爷投了缘,此刻恐怕还玩着呢。」珍珠又叫婆子去打热水来。
那堂屋外面却响起了孩子的喧哗声,丫头进来通传:「太太,世子爷同钰小少爷一道过来看您了。」
珍珠就笑:「您瞧,说着就来了。」她年轻的面容在灯火下有特别的柔和。
罗宜宁叫两人进来,钰哥儿特别拘谨地站在门口等他,魏庭却不管,一溜烟地跑进来。若不是看着糰子小外甥睡在姐姐怀里,准要扎进去。罗宜宁看钰哥儿拘谨,让玳瑁带他去东次间喝梨子糖水。
宜宁摸着魏庭硬扎扎的头髮,问他:「你怎的到卫所练两年还是这个黏糊的性子。还是黏着我……家里跟母亲处得好吗?你现在不为难她了吧。她以后一辈子都是你母亲,你待她要恭敬,知道吗?」
魏庭赧然,他在卫所军-营才不是这样呢!师傅罚他站吭声也不会,天天要骑马、射箭和蹲步,他也从来不抱怨。但是看到姐姐就像是看到了母亲归巢一般,依恋的不得了,就想痛痛快快地扎在她怀里。
他后退了几步,背着手说:「还好,我不为难她了……她这个人处久了也挺好的。」
「这就好。」罗宜宁总还是放不下英国公府的事,闻言放鬆地笑了,「我这几天来不及回去,等过些天再回去看祖母她们——父亲今年过年不回来吗?」
「皇上不敢再让他回来了,否则就边境虚空了。」魏庭坐到她身边来说,他小小年纪,就有了大人的思量。
罗宜宁又嗯声,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是很忐忑。她细长的手指抚着宝哥儿软和的胎发,轻声说:「庭哥儿,你看宝哥儿好不好玩?」
宝哥儿睡着的时候很乖巧,吃得胖胖的小肚皮起伏着。脚腕上拴着小花生金裸子,跟着他的小脚一动一动的。
魏庭看了半天,屈尊降贵地说:「一般好玩吧!」
罗宜宁听了就笑。然后她说:「他是你的小外甥,还这么小呢,不知道要多少年才长得大。我们庭哥儿以后是英国公,做大将军的。你保护他一些长大,好不好?」
魏庭当然不会辜负姐姐的信任,但是拍着胸脯保证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他只能说:「您放心,有我一口肉吃,就有这小子一口汤喝!」
屋内丫头都笑,怕吵着小少爷睡觉,嘴角都抿得很辛苦。
他哪里学来一口糙话!罗宜宁也笑:「行了,快别皮了,这时候该睡了!」
魏庭应了声,又一溜烟去找钰哥儿了。罗宜宁等他下去之后,才找了婆子进来淡淡地吩咐:「给我准备好大妆的服制,明早就用。」
几个婆子齐齐地屈身下去,连夜准备大妆用物。
罗宜宁一早就起来梳洗好了,宝哥儿都还没有起,宜宁亲了亲他的小脸,乳母把他抱去了碧纱橱里睡,免得吵着他。
玳瑁给她梳了堕马髻,整套头面,里一层外一层的诰命服制。因为封诰的旨意她没有拿到手,估计是在罗慎远那里,约莫就是正三品的封诰,服制是已经准备了的。只是穿起来比一般的正装还要繁琐。等一会儿宜宁看到镜中华贵庄重的自己,几乎没认出来。
原来她也是能这么成熟稳重的啊。
等她走出来的时候,天上还有几颗寒星子,路上雪地未扫。道衍背手站在影壁等她。
看到她妆容华贵,道衍淡淡说:「我等你两刻钟了。」
他要做早课,因此起得很早,苦修而已。
「上车再说话吧。」罗宜宁率先上了马车,道衍随之进来。
上了马车后道衍递给了她一些名帖,诰命夫人可以用这个了。还有皇后的手谕,没有这个也进不了后宫。
罗宜宁是打算与徐氏一起进宫,她代表英国公府。道衍身为外男进不得景仁宫,他依旧是盘腿坐着,不知道有什么主意进宫。他闭眼了半天,才说:「今日宫宴,皇后可能有异动。你只需要注意皇后身边来往的人就行了,若有事情突发,我们也有个准备。」
罗宜宁听到这里笑了:「大师,我还有个疑问。」
「你说。」道衍无半句废话,缓缓睁开眼睛。
「若只是想以我来监视皇后娘娘,其实赵婕妤又何尝不可。命妇众多,带个丫头进殿也是有的,以大师的手段收买个丫头应该不难。为什么一定要我去?」罗宜宁也慢悠悠地说,「大师所图什么,要是想杀我的话真的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道衍听了她的话却笑了:「我从没想过要杀你——不过既然你问了,我也不妨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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