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鸣玉于是道:“大人肯与我同行,便是不排斥,无非是想要一个值得信服的理由,证明你我在此事上,实为同党。”宋既明没有否认,问她道:“所以,姑娘可否给我一个这样的理由呢?”周鸣玉说起假话信口拈来,还适时地做出隐忍的表情来,诓他道:“我会来这几个村子查看,自然是也遇到了相似的情况。家中父兄突遭横祸,我不肯接受那些官家的说辞,难道大人心中,对此便不曾有疑虑吗?”宋既明回头瞧了她一眼,道:“原来是为了父兄啊。”周鸣玉点头,道:“正是为了我父兄。”她自觉也算不得欺骗——这边矿上的事情,原本就与她父兄之死有关。宋既明故作怀疑道:“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却从来没见过你,也不认识什么姓周的人家。”周鸣玉对答行云流水:“我家不在此处。是我父兄来这边做工遇了意外,我一直不肯相信,却没有办法。如今脱了奴籍,有了自由身,又能来这边,自然想要询问一番的。”宋既明又问道:“那你是如何知道此处的?”周鸣玉道:“我听说此地之前有不少青壮都在北面矿山做工,所以想来问一问的。”她偏首看向宋既明,问道:“大人的父亲叔伯,也是去矿上了罢?”宋既明此时才仿佛相信了似的,淡淡地“嗯”了一声。周鸣玉轻轻笑了笑,和他接上了前头的话:“大人觉得奇怪吗?他们去的时候,不曾明说矿山,只说外出做工,官府回来报信的时候,又只说是遇到了意外。若是真有这样大的意外,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岂能外头一点风声都听不见的?”宋既明接口道:“如此,要么是有人将意外压了下来,要么是有人动手除掉了他们,无论哪种情况,都是为了灭口。”周鸣玉道:“没错,所以我们只要想办法,查明白当时矿山上发生了什么事就好了。”宋既明侧目瞥她,道:“想办法,查明白。周姑娘,你这话是点我呢?”周鸣玉口中道“不敢”。宋既明回过头去,淡道:“周姑娘,你须知道,此事过去太久,无谓重新提起。我身居高位,却至今未能为我家人讨回真相,可见背后水深,有人故意遮掩。”周鸣玉面色微冷,道:“大人此言,是要放弃调查此事吗?”宋既明侧首看见她和声音一样冷冽的表情,听她用有些失望的语气继续道:“亲人惨死,却因畏惧权势,不敢发问,这是正确的吗?”宋既明没有说话。周鸣玉微微皱起眉心,道:“大人若不肯插手,还望今天之事,就当没有听过。”她手中提起缰绳,便要往前走去,宋既明却叫住她,道:“周姑娘,我在上苑的时候,可有这样不问明白,便草草将你定罪?”周鸣玉回头看他,听他道:“就凭你那样跪地哭嚎两句的苦肉计,任谁看见也不会信你是真的无辜罢?”宋既明纵马提上两步,再次与她并肩,道:“我是要提醒姑娘,此事艰难,凭姑娘一己之力,未必可以做到。”周鸣玉无谓道:“那我也要做的。”她既然已经与宋既明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又何妨坚决一点。她不确定宋既明是否是在低头的瞬间笑了一下,但是当宋既明再次抬眼与她对视之时,她听见他同她说:“那么,我愿为姑娘同党。”谢姑娘啊,谢姑娘,当年一饭之恩,救我全家性命,时至今日得以重遇,我岂会拒你相邀?小别山下别后逢,人生难得是再见啊。周鸣玉不会明白这个永远板着一张脸的男人,为什么在此刻突然在此刻对她露出了那样浅淡的微笑。她抬手扶了扶幕篱的边缘,看见他的眼睛明亮,仿佛带着什么她根本看不懂的意味。她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最后也只是垂首笑道:“那就多谢大人了。”宋既明沉声应了,从自己的马鞍上解下了水壶递给她,道:“这是今日我出城时刚买的,不曾用过,姑娘拿去喝罢。”周鸣玉的确是以没水为借口进村的,可是她的马车上,其实还有一壶水。此刻她刚刚与宋既明达成一致,她总觉得,似乎不好立刻就驳了宋既明的面子。于是她伸手接了过来,又道一句:“多谢大人。”宋既明道:“不谢。”他微顿了顿,声音放得很轻,又接了一句:“滴水相报而已。”周鸣玉没听清后面那句话。她接过水,犹豫着没有喝,见宋既明的目光落在别处,并没有看向这边,便又放下,绑在了自己的马鞍上,而后才同他道:“这次大人前来,是知道此事与端王府有关系?”宋既明自然是知道的。他在宫中守卫今上,朝中发生了什么他自然清楚,之前杨简回来禀报端王私开矿井的事,他就联想到了自己父亲从前的事。所以,在知道杨简受伤无法出行之后,是他主动向今上请命,一路护送端王府一行人回晋州封地的。周鸣玉见他点头,又问道:“那大人一路护送他们,可曾发现什么呢?”宋既明道:“不曾。”周鸣玉有些失望,宋既明却又道:“不过有一条线索,我可以告诉姑娘。”周鸣玉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忙问道:“什么?”宋既明瞥她一眼,方道:“当年我父亲和同村的叔伯一齐遇难,我不肯信官府所谓意外的说辞,便四处找人查证。后来遇到一个邻村逃难回来的人,果真说是此事中另有蹊跷,上面有人拿重金封口,不让人言。我不满之下去衙门报官,几处衙门却都不理,次数多了,甚至派出杀手,到我家来灭口。我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其他家人逃亡去上京。”周鸣玉闻言,微眯了眯眼。
宋既明继续道:“当时来我家灭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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