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充当他们的定亲信物,镇国公府也很满意。十日后,一艘上着黑漆的大船缓缓地向苏州城驶去。江面无风无浪,船上更是安静的落针可闻。众人拱卫的船舱之中,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正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块莹白的玉石,那是属于男人的手,但多年的养尊处优之下,那根根长指也仿佛是玉做成的。船舱中铺着毯子,身姿矫健的男子走进来的时候无声无息,跪下来禀报,“陛下,查清无误,人确实逃到了苏州城,微臣已经派人盯紧了。”黎丛压根不敢抬头看倚在榻上的青年,让佞王等余孽逃出京城本就是他的疏忽,如今还能留着项上人头不过是因为陛下登基后心情还不错。作为新任的武卫军郎将,黎丛曾经也在还未登基的陛下身边待过一段时间,那时陛下还是信王,可阴晴不定暴怒无常的性子就已经让他印象深刻。先皇暴毙,陛下登基,他侥幸升为武卫军郎将,也就更小心翼翼。“苏州城,他逃了这么远也该够了,朕御驾亲征亲手将其大卸八块也算对得起他。”顶上的男子轻轻笑出了声,嗓音华美,恰似宫廷上才会奏的乐曲。黎丛后背却一寒,他从笑声中蓦然听出了几分戏弄的意味。也许,陛下是故意放任佞王等余孽逃到苏州城的,为的就是看他们惶惶若丧家之犬的模样。黎丛这一刻想的不错,甚至压根不必他们亲自去寻。多日逃命被狠狠玩弄,佞王紧绷的精神彻底崩溃,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当数日后他们的船到了苏州城外的码头,佞王带着仅存的数十亲卫反扑了上来,无畏生死,只为了取萧焱的一条命。明明他才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是众星拱月的东宫太子,最终皇位却落到一个他从未看得起的贱、种手中。临了还要被那贱、种折辱,落一个佞王的名号。这等奇耻大辱,他如何能忍受得了?可惜,一整船的武卫军已经恭候他多时,佞王愤怒之下连他想杀之人的衣角都没碰着。而萧焱手持着长剑已经对准他的脖颈轻飘飘地划了下去,将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一脚踢下了船。“收拾干净。”男人冷声吩咐下去,尸体很快被搬空。他们一行人下了船,可空中的血腥气依旧还在,男人嗅着这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额角的青筋一下一下地跳动。还不够,杀了这些人还不够。
他抬起眸,眼神蓦然变得凶狠无比。离他最近的黎丛感觉不对劲,浑身的毫毛都立了起来,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应对之时,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清甜的声音。“郎君!你来了!”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不知从何处兴冲冲地跑过来,趁他们都沉浸在畏惧中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抱住了陛下的手臂。得到未婚夫要到苏州城接她的消息,余窈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期待着他的到来。一直到六月初八,距离信上的时间差了两日的时候,正院的林妈妈再一次敲响了她的房门。林妈妈的态度热情又谄媚,余窈便猜想自己的未婚夫将要到了,第一次脚步急促地来到了大伯父和大伯母的面前。“载着镇国公世子的官船已经到了苏州码头,窈娘,你和伯父一起去迎接。”余窈的大伯父派人盯着码头,方才接到传信,立刻使人叫来了余窈。他明白和镇国公世子有婚约的人终究是余窈,迎接世子必须要余窈露面才行。余家虽是苏州城有名的大富商,百年来靠着经营香料、贩卖海货等积攒了不薄的家底,但由于士农工商的阶级区分,余老爷顶了天接触到的官僚也就是苏州知府那一层级。镇国公世子这等超品的勋贵于他而言太过遥远,他压根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带上了侄女才放心。当年能定下这桩婚约,也全是因为余窈母亲那边的关系,和余家无甚关联,余老爷从未见过镇国公世子的面,也需要余窈在旁帮他辨认。对此,余窈当然求之不得,一口应下,“大伯父请放心,到了码头,侄女愿在前,先与世子说话。”她的眼中满是真诚,脸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符合女儿家即将见到未婚夫的羞怯。余窈大伯父满意她的乖巧听话,当即让人去准备马车。余窈大伯母汪氏看到小姑娘暗含开心的模样,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微微撇了一下嘴角,斥责身边的下人同时也是提醒余老爷,“我让你们去书院给大郎报信,怎地大郎到此时还未归来。”余窈的大伯父膝下有三子,两位堂兄都是汪氏的亲子,剩下一个小堂弟是府中姨娘生下的。大堂兄余昌孝在白鹭书院读书,已经考中了秀才,和书院的山长之女定下了婚约,等到得了举人的功名后就会成婚。二堂兄余昌悌不擅长读书,喜欢做生意,跟着余氏的族人们出了海,眼下并不在苏州城。汪氏全心全意为她的亲儿子打算,一得到口信儿就让人去白鹭书院了,为的当然是即将到来的镇国公世子。“白鹭书院离家里还有段距离,来不及了,怎能让世子在码头等着。回头再让昌孝拜见世子吧。”余窈大伯父急着去见人,哪里还顾得上在书院读书的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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