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林家不知少女到京城,她可以用法子先将事情悄悄办了,眼下余窈的舅母也在,她开口就说退婚,定会与傅家的声名有损。除非……“窈娘,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出孝期不久吧?算算时间,你与云章的婚事也是时候了。我正有意合一合你与云章的八字,好决定婚期。”她将话说的直白,姜氏闻言顿时大喜,不住地点头。因为余窈的二舅舅没有进入太医院,姜氏根本不在官宦人家的交际圈,所以压根不知道镇国公夫人看中宣家小娘子的事,她满心以为镇国公夫人迫不及待地要准备婚事。余窈却不这么认为,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卞氏说出的八字上,眼眸半垂,拿起了裙角的环佩轻轻抚摸。“夫人放心,二人定是天作之合,您看到窈娘裙角的黄山玉没有?这可是天子昨日赐下的,言我们家窈娘很有福气。”姜氏注意到外甥女不同寻常的举动,立刻就将昨日林家受到赏赐的事说了出来。这份荣耀就连镇国公府也没有,她完全拿得出手。“天子赏赐?黄山玉?倒是要祝贺林太医。”卞氏听了姜氏含着兴奋的述说,脸皮微僵。着实不巧,有了这句话,她从八字上下手恐怕不行了。“外祖父知道一定很开心的。”余窈朝着镇国公夫人抿着粉唇笑。眼下着急的人,其实不是她啊。毕竟,她除了些家财,旁的什么都没有。林太医到太医院当值,不出意外又接到了天子的传召。因为才受到赏赐,这次他去到建章宫,没有之前那般紧张。天子的心情似乎比昨日好一些,可眼中依旧漾着化不开的阴郁,看到他先是让他诊了脉象。而后,天子漫不经心地问起了他外孙女的情况,“赏赐都收了,看来你那可怜的外孙女人已经醒了。”萧焱多日以来第一次在朝堂上露了面,听了一耳朵的朝臣争辩,心里烦的要死,想到了镇国公府的乐子,派人将姓林的叫了过来。小可怜说马上退婚,这都第二天了,她应该去镇国公府了吧?“陛下洪恩浩荡,臣的外孙女不仅人醒了,身体也没有大碍。”林太医颤颤巍巍地谢恩,又道外孙女今日能出府门了。萧焱黑眸一挑,顿时来了兴致,“哦?人去哪里了?”林太医犹豫了一瞬,回道,“臣那外孙女年幼有一桩婚约,今日她便上门拜访去了。”
“镇国公府嘛?朕知道,那傅世子身份高贵,傅家人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啧啧,不会被轰出来吧?”他手指点着桌面,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这……国公府行事端正,窈娘还说国公夫人派人去苏州城接她,应当是不会。”林太医后背冒汗,急忙辩解,这话传出去他岂不是要得罪傅家?“她真的这么说的?!”结果天子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倏然消失了,表情阴鸷。武卫军是天子的私军,充当天子的耳目。外孙女既然在进京的途中遇到了武卫军,林太医不意外天子知道她与镇国公世子的关系。他点头称是,“若无人去接,路途遥远,窈娘也不可能一个人到京城。”“哦?她能平平安安地到京城,这就成了傅家的功劳了。”萧焱冷冷扯了扯嘴角,语气散漫。知道了他不是镇国公世子,表面用退婚的话敷衍他,实际上等到与他分开了,身体没好就迫不及待地上傅家的门,为傅家人开脱,说傅家人的好话。她说他是骗子,他看她才是嘴上一套做的另外一套。兜兜转转,不管是谁做了大善人将她从苏州城带到京城,她还是想嫁给傅云章做世子夫人啊?“真是在做白日梦呢。”他的喉间发出一声沉沉的喟叹,一声冰冷的嗤笑。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享受了他的护佑后,还可以顺顺利利地另投他人的怀抱。因为,他不允许。“陛下,臣的外孙女与镇国公世子是多年以前定下的婚约,两家之间有聘书和定亲信物。”林太医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关注这桩婚事,但听到陛下评价外孙女是在白日做梦,忍着丢掉性命的风险为外孙女说了一句话。时人十分看重承诺,轻易毁约的人会令人不齿。镇国公府的人既然肯在外孙女出孝之后接她到京城,就证明傅家的人不会背弃两家之间的婚约,哪怕与镇国公世子相比,外孙女的身份地位有很大差距,可林太医自认他的外孙女并不卑微。“那又如何?林太医,镇国公那个老东西连昔日的明主都可以不闻不问,你以为你的外孙女会有好下场?说不定人刚嫁进去三两天,小命就没了。朕好心劝你,你也得好好劝劝你那个一心想要嫁进傅家的外孙女。”萧焱用力捏着所谓的定亲信物,一字一句地提醒面前的老太医。像是在戏弄他,又更像是在随心地羞辱镇国公。林太医沉默地伏在地上,没有再出声。陛下既在骂镇国公,又轻慢地提到佞王,他若敢插上一句话,一有不慎就是祸及全家的大罪。“行了,退下吧。”萧焱一想到现在那个小可怜人就在镇国公府,满脸讨好地对着镇国公夫人,甚至还会掐着嗓子甜甜地喊傅云章郎君,他从龙椅上起了身,阴森的双眸对向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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