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着暴风雨的夜晚,她失去了父母。而现在,外面明明是白日,她却在呜呜咽咽地哭泣。余窈的眼皮变得红肿,睫毛上挂上了水珠,深入骨髓的畏惧让她开始胡言乱语地说一些话。“郎君你好凶……下雨了,我听到雨声了……”“我就和人见了一面,不臭,一点也不臭……肯定是郎君你污蔑我……故意的想要吃我。”“郎君,我饿了……还好困,你放过我了好不好?”她说了一句又一句,可没有人搭理她,余窈就一直在哭,哭到打嗝儿,她朦朦胧胧地看到有许多的水浸透了她身前的一小块地方。余窈忽然想到,她在码头上见到他的第一面,不该被他俊美的容颜所迷住,或许在得知他不是傅世子时,也该永远不见他,然后今天她就不用这般难捱了。她终于体会到了他的可怕,然而这一切都太晚了。“褚副将,请吧,郎将大人要见你。”深夜,褚闻先走进一扇门,见到了武卫军郎将黎丛,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郎将大人半夜三更让人请我过来,是有急事?”褚闻先坐下来,神色平静,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来之前饮了药汤。“褚副将身体不舒服?可让人看诊了?”黎丛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老样子,他蓦然开口关心人,显得有几分奇怪。褚闻先掀了掀眼皮,知道他用意不善让他直说,“郎将大人亲自出马派人找我,定然是陛下有所吩咐。”黎丛点了下头,略带同情地叹了一口气,他猜的是不错,可谁叫他体内流着褚家的血呢?而且,他还犯了一个最不该的忌讳。“你不该接近余娘子,陛下肯留你一条命是你还有用。”黎丛想到不久前受召入宫的场景,殿中没有燃灯,气息森冷的帝王就隐在阴影中,露出一双不耐的黑眸,沉声点他动作太慢……黎丛的耳力很好,他听到有人梦中嘤咛的声音,而后陛下就猛地站起身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让他速速退下,陛下的身上仅穿着一件玄色的寝衣,眉目间的暴躁与凶狠还没有褪去,可方才不耐的眼中已经浮现淡淡的柔软。闻言,褚闻先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起了变化,他皱紧了眉,说自己只是为了买安神香好夜里入眠,“她对我的态度很警惕,同样因为我是褚家人而厌恶我。”“是如此,否则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在?”黎丛知道他心有不甘,可那又如何,他享受了世家大族的尊荣,当然也要承担褚家做下的孽果。黎丛递给他一封书信,要他去查在家养病的周尚书。
与先前的盛家同在青州城,其中勾当褚闻先当然很清楚,这是陛下要以此为借口将周尚书一派全部连根拔起。而他就是一把刀。“与海匪来往的物证已有,人证你应该也很好找到。先前你在赈灾一事上已经与周尚书结下了仇怨,刚好趁此机会彻底去掉隐患,你的位置也好坐的更稳当。”“陛下已经和朝中的诸位大人说过,没有大事这几天不要打扰他。有些事有些人讲究一个速战速决,周尚书的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了。”黎丛好心好意地提醒他,最好能在周尚书的势力反扑之前迅速定下罪名,更甚者让人闭上嘴,“毕竟,我们这些人若不狠也很难活的长久。”“武卫军中全是小人,没有君子。”“不,我们不是人。”褚闻先抬眸看他,冷冷道。黎丛脸上的一点笑容彻底消失了,心道他们就算是天子养的狗,也从来没有披着人的皮对弱小下过手,而自诩是君子的世家和朝臣,却干着人吃人的血腥勾当。褚家为了名声好听逼死从前的明章皇后,周尚书为了敛财纵容亲朋养着一群鱼肉百姓的海匪。“对你而言做狗是很痛苦,可是你能活着。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黎丛对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活着有什么不好呢。如果褚家人在他的身上做出了自以为正确的选择的话,他就可以活着。余窈在长长的睡梦中见到了她死去多日的父母。父亲余承安还是记忆中笑的很和煦的模样,穿着一件灰青色的锦袍,和她的母亲林茯苓站在一起。余窈的相貌和母亲林茯苓有几分相似,不过她觉得母亲的身上比她多了一种处变不惊的气度,含笑注视她的时候,让人不知不觉就静下心。“我都要嫁人了,你们怎么才来看我?”余窈乍一见到父母亲,委屈不已,若没有那场灾难,她该多幸福啊。她还会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这也不必想那也不必顾忌,每天只需要快快乐乐就好。可是父母亲不在了,她就变得很累,做什么都瞻前顾后,永远不能彻底地安心。她爱一个人也好辛苦,什么都不懂只会把自己拥有的都给他。可她都那么努力了,他还觉得不够,不放过她,贪婪地想要索取更多,就连她落下的一滴泪他都要细细地吮去,尝尝是苦是甜。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