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文,看似不贵,可柳贺记得自己看到过一篇文章,说戚继光的戚家军一个月军饷不足一两,也就是说,这一百张竹纸是戚家军一个人三天的工资。
对柳贺来说,一篇《千字文》就得用上好几张纸。
柳贺的纸还是他爹的收藏,他爹去世后,家中进项减了大半,在纸张上的花销还是尽量节俭些好。
社学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据其所而众星共之……”
一大早,屋内便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纪娘子手中针线活不停,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自柳贺定下读书的大计后,成日卧床的纪娘子也来了精神,接了些绣活来做,柳家的几亩水田以纪娘子的体力自然是干不动的,柳信在世时就一直雇人干,每年多少能有些结余。
纪娘子将家中资财收拢在一处,就连她嫁进柳家时的嫁妆都拿了出来,可任凭她怎么算,供柳贺一直读书恐怕也不太够,她好歹是秀才娘子,柳信应考时的花销她心中有数。
但接绣活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只够母子俩的日常花销。
柳信还在时,他平日替人写写书信,兼之有县学廪生的廪米以及每逢科考的生员保结,柳家的日子倒是过得不差,柳信一走,这方面的进项自是没有了,再供养一个读书人,日子立刻就艰难起来。
柳贺其实也在想着赚钱的事。
读书费钱——了解到竹纸价格之后,柳信对这件事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何况高头竹纸在市面上已经是相当便宜的纸了,其他一张花费数文的纸也并不罕见。
柳贺需要纸,主要是为了练字。
他有原身写毛笔字的经验在,上手倒是并不难,可上手归上手,想写出一手好字却是很难。
明代科举以八股取士,考生的书写自然分外重要,柳贺前世去逛过江南贡院,不夸张地说,那里展出的试卷和印刷出的没有任何区别,以他现在的字,恐怕县试这一关都过不去。
柳贺性格里有一份执拗,他既然认定了要做一件事,就会努力做好,每日读书默字时,他也在琢磨着把字写好。
明代科举多用台阁体,要求字体方正平和,重在规范美观,明初台阁体兴盛于永乐时,“二沈”中的沈度、沈粲就是靠着一手好字被器重,仁宗时三杨辅政,台阁体更是得到了进一步发扬。
柳贺没有一上手就奔着印刷体的目标去,柳信藏着的几本古帖被他扒了出来,有欧阳询的拓本,也有王羲之的行书,柳贺一日临摹上几十页,开写时,他目光专注,眼中只有书和笔,刚写毛笔时,他手上劲不够,写出来的字仿佛飘在纸上一般,练了几日之后,劲是有了,字却还是不够好看。
但柳贺也清楚,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
柳贺习字的途中,纪娘子送来一碗茶,之后便将门掩好,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柳贺一张古帖临摹完了,将一碗茶饮尽,待到中午时,纪娘子已经将饭烧好,母子二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饭后,柳贺依旧拉着他娘在家前屋后闲逛,纪娘子平日出门不多,可既然儿子拉着,她也都照做,一日日走下来,母子二人看着都比柳贺刚穿来时红润了一些。
“贺哥儿,为娘蒸了糕,你可要吃些?”
“要。”
柳贺收好书,拉开长凳,撩开帘子进了厨房。
柳贺学归学,他也没让自己太累,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何况柳信藏书过百本,他想一次性啃完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慢慢打基础。
每天进书房时看到那些书他都觉得压力山大,可一本一本读下来,哪怕一开始只是囫囵吞枣,后面倒也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有时候柳信看书看得入了迷,纪娘子得叫上他好几回他才应声。
……
“贺哥儿,这几日有雨,你带着伞。”纪娘子又将柳贺周身打量了一番,柳贺身量略微拔高了些,已是超出她一头了,他模样虽稚嫩,双目却炯炯有神,像极了柳信年轻时。
通济社学离柳贺家大约二公里路,辰时,也就是早上7点就要上课了,最近由春入夏,天气渐渐暖了起来,柳贺起床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若
是在冬日,他天不亮就得起床。
下河村在社学读书的学童不止柳贺一个,不过之前柳贺在家接受柳信的专门辅导,和其他学童并不相熟。
过了下河村,再拐过几个弯就是纪家村了,眼下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早晨的风微微带着一丝寒意,昨夜大概刚下过雨,路上积了不少水,柳贺走时刻意避着泥洼,可脚上却难免还是踩到了泥。
他不由开始怀念前世的雨靴。
不过读书人的打扮自有一套讲究,穿得太粗犷是有辱斯文,学童也是一样。
虽然穿到明朝才几个月,柳贺却觉得,自己多少是有些被同化了。
既入了社学,先去见夫子,柳贺心里多少有种小学生刚开学时的兴奋感——虽然他现在的年纪已经该上初中了。
通济社学面积不大,是一间三进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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