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雇了一辆车前往茅山。
茅山在镇江府向西,两面被金坛、句容二县所环绕,因而此次唐枢讲学虽为金坛县所邀,但前来听学的士子却包含了应天府、常州府以及镇江府的士子。
湛若水乃是心学大家,作为他的弟子,唐枢在读书人中颇有人望。
何况唐枢年岁已老,此次是他归家前最后一次在外讲学。
眼下心学在大明朝的理论思想界虽占据一席之地,王畿、钱德洪等人的弟子遍布天下,便是首辅徐阶也是心学的门人之一,然而王学门人大多在野,便是居庙堂之高者也难以凭一己之力推广心学,毕竟眼下仍是程朱理学的天下,掌权者重术,就不会轻易为一种思想所主导。
且王畿、唐枢等人都已年老,心学又分为多个流派,各派之间秉持的思想又有不同,如此反而不利于扩大心学的影响力。
但对柳贺二人来说,唐枢绝对是当世大家。
……
两人先在茅山脚下住了一晚。
茅山是道教名山,上清派的发源地,此时是七月,茅山郁郁葱葱,湖水清澈,身处山中,气温要比在镇江府城时低上不少,尤其傍晚在附近的山道上行走,夕阳西下,真一派好风光。
“两位客官须小心,山中有野猪出没,莫要再往高处走了。”
柳贺与施允自是听劝,以两人文弱书生的身板,如果真遇上野猪,恐怕连逃命都来不及。
两人拿出书袋,点了灯,互相探讨起文章来。
客栈在山脚之下,一抬头,壮阔的茅山此刻被夜色所笼罩,就像一个巨大的阴影一般,但两人专注于文章时,夜色便显得不那么可怖了。
为了备考院试,府试之后,柳贺与施允从未有一丝懈怠,两人写文章的经验更丰富,点评起文章来也更辛辣,柳贺觉得施允很毒舌,施允则目光凉飕飕地盯着他看——柳贺写文章的时候很认真,就代表着他点评文章不会敷衍,一旦不敷衍,那语气自然也不会太过客气。
“两位客官,新做的猪油糕,可要来上一碟?”
读书读饿了,伙计叩门喊了一声,二人立刻就答应了。
猪油糕虽有些油腻,配上清茶却更好,两人吃着糕喝着茶,读书累了就有种昏昏欲睡之感,不过两人还是提起精神继续读书,到了夜里,又喊伙计添了支烛。
……
第二日,两人未特意去寻唐枢讲学之处,客栈自有人指路,沾了唐枢讲学的光,这家客栈往日只有道祖寿诞时会客满,这几日却迎来了不少士子入住。
柳贺与施允皆携带了自己近日较为得意的文章。
到了唐枢讲学之处,他一人站立于一处高台上,台下众士子则盘膝而坐,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只听唐枢讲道,心分为真心与习心,真是仁善,是人的道德本心,习心则为被蒙蔽之心,习心与本心此消彼长,因而践行“讨”的本领,是为“讨真心”。
唐枢遍历各地,又在家乡讲学著书三十多年,且于经济地理音律等方面都极有研究,他的讲学并不局限于心学一道,而是于各途都有涉猎,柳贺与施允二人均是听得如痴如醉。
毕竟是二十余岁就中进士的人,即便唐枢讲的并非科举文章,可他将毕生经验融于所讲之学,也足够他们获益的了。
唐枢年近七十,但讲起学来依旧中气十足,讲了足足两个时辰也未停歇,他讲了多久,台下士子也就聚了多久,且聚到此地的士子人数越来越多,柳贺与施允幸亏来得早,才占据了一个靠近高台的区域。
唐枢讲时柳贺笔未曾停,只是字迹潦草了一些
。
唐枢所讲内容可谓旁征博引,于他而言便不只是来听了一次讲,而是思路与思想上的又一次拓宽。
柳贺内心同样也在思考着。
两个时辰的讲课,柳贺可谓收获满满,毕竟心学与程朱理学都未脱离儒学这个框架,他所琢磨的正是儒学文章,唐枢对心学的阐释让柳贺在写文章时又多了一条选择。
听完课时,柳贺同样长舒了一口气。
……
之后,众士子便依次上前,请唐枢指点文章。
可以说,聚集在茅山的士子们大多抱着这一想法,毕竟唐枢是公认的学问大家,若是文章能得他指点一番,于今后科举之途必有所助力。
士子们多数没有成为心学门人的打算,即便有,那也得先完成自身目标再说。
柳贺与施允二人位置相对靠前,只见唐枢接过一位士子文章,随意点拨了几句,那位士子便喜不自胜地离去了。
轮到二人时,柳贺先将自己的文章递了过去。
他选的是他前几日所作的一篇文章,府试之后,柳贺一日写数篇文章,文章的质量渐渐稳定下来,他自认为文章写得像模像样,因而选了写着最顺手的一篇。
唐枢拿起柳贺文章,初看时还有些漫不经心,片刻之后,他却捏了捏须,目光朝柳贺的脸看去:“此乃唐宋派的好文章啊,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