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下便也不等了,将自己的文章交予了丁士美。
此刻窗外天色已经有些发暗,柳贺与诸同僚拜别,不紧不慢地向会馆走去。
……
柳贺在掰指头细算纪娘子与杨尧来京的时间,不管怎么说,他一个人住在会馆里终归有些寂
寞,读书时还有一群同窗好友作伴,到了京中却只剩他一人。
第二日休沐,柳贺便去了他的新宅打扫卫生,这新宅面积不大,位置也不算好,但胜在清净,距离翰林院也不远——这是嘉靖朝时一位外官的住宅,此人外放后便极少回京,家中子弟也无考中进士者,京中住宅便荒在此地。
柳贺雇了一个人看家,顺带替自己除除草,休沐之日他则购置了一些家具等,这样纪娘子他们过来也好直接入住。
柳贺如今工作五天休一天,一个月算下来一共五天假,这是大明朝给身份尊贵的庶吉士的特殊待遇,若是其他地位不够的官员,旬休的也有。
翰林官这个群体着实特殊,也难怪韩楫要唧唧歪歪。
……
柳贺倒是安安稳稳休沐了,法定的节假日,谁也不能催促他出来干活,反正他是翰林院的新丁,也没什么“要事”非得他上班处理不可。
而掌院丁士美却没能休息,将众翰林的文章收齐之后,丁士美便一篇篇慢慢选了起来。
敕书这等文章,众翰林都写得文辞华美,将自己平生所学尽数展示,然而内阁首辅高拱、张居正与殷士儋都是实干之人,有些文章即便他交了,几位阁老恐怕都会不喜。
丁士美沉思一二,最终定下两篇,第二日一早便来到内阁值堂。
眼下李春芳致仕,内阁之权由高拱独揽,高拱为人傲慢,与徐阶不睦,与李春芳的相处也不算融洽,加上此前挤走了陈以勤与赵贞吉的光辉伟业,朝中众臣都在猜测,高拱与张居正、殷士儋之间必然还有一战。
不过高拱等人倒不是严嵩为相那时,即便有私欲也是为公事,而严嵩则是为自身利益媚上欺下,将朝政搅和得乌烟瘴气,朝臣自身的安危也难得保障。
选中
丁士美来文渊阁前行迹匆匆,进入阁后脚步却不自觉间放慢了,内阁乃是大学士们办公的场所,入内前需经过诰敕房、制敕房两处,阁内一片静谧,丁士美先与负责张居正事务的中书舍人道明来意,之后对方入内禀告,丁士美便进了中间一间屋子。
此乃建极殿大学士办公的场所,张居正如今就在此处。
如今内阁一共三位大学士,首辅李春芳人离了京,高拱行首辅之职,却未立刻搬入李春芳办公的居所。
张居正见了丁士美,轻声道:“邦彦来了。”
“阁老。”
丁士美与张居正年庚相仿,关系也一贯不错,眼下丁士美将自己筛选出的两篇敕书交予张居正。
张居正读了其中一篇,眉头皱起:“文笔兼具,然而气魄不足,这些翰林们平日是散漫惯了。”
张居正自身也是翰林官出身,自然明白翰林官们一身的骄矜之气,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然而满朝文武中,也唯有翰林们文青气最重,纵是高官权贵之令也能说不甩就不甩,面对言官们也有一战之力。
第一篇他读得不满意,便去看第二篇。
读敕书时,张居正一直抿唇不说话,两道眉峰紧紧皱着,片刻之后,他才将第二篇敕书放下:“这是何人所作?”
“修撰柳贺所作。”
“我看是像他的文风。”
张居正记性极好,他又是柳贺的座师,对柳贺的文章风格自是有印象:“洪武朝时,太/祖下令禁止对偶四六文辞,以《贺雨表》、《代柳公绰谢表》为笺法表式,柳修撰之文原就有韩昌黎之貌,文辞气魄又十足,想来是在牒牍上费了一番功夫的。”
丁士美点头称是。
是否将柳贺敕书呈送一事,丁士美也思索了许久。
柳贺所写文章水准自是足够的,然而他刚来翰林院不久,若阁老真点了他的文章,又将他的翰林前辈们置于何地?
然而丁士美再三挑选,只觉这敕书写得最合他心意的仍是柳贺之文与另一篇,翰林们虽然有起草诰敕的职责,然而诰敕之事一般由专人所为,只有人手不足,或者送上去的诰敕无法令阁臣满意的时候,才会从史馆中征集文章。
张居正对文章的要求不仅在文辞上,更讲究致用,如敕书这等文章,也要词理通畅气魄十足,不能写软绵绵的文章。
“柳修撰境况如何?”
丁士美便将柳贺入翰林院之后的表现说了一遍:“……柳修撰为人随和,进取之心似是弱了些。”
张居正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他在这份敕书上稍改了几个字,便令手下中书交予高拱一观,若高拱并无意见,这便作为正式的敕书呈交御览。
隆庆皇帝是个相当好说话的皇帝,习惯当甩手掌柜,政令几乎都出自内阁,不像嘉靖朝,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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