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河策》一时之间火爆京城。
柳贺当年连中三元名动京师,之后他官位升得虽快,于文章上却并无建树,坊市之中也少见他的文章集册。
便有人想,莫非柳贺是江郎才尽了?
然而这《治河策》一出,京城的读书人便发现,柳贺的文章比之会试时竟丝毫不逊于会试时,相反,因阅历更丰富的缘故,这篇文章读来毫不晦涩,便是老弱妇孺也能明白其中之意。
柳贺中三元后,天下读书人都以他的文章为标杆,这篇《治河策》引得京城纸贵,满京城的读书人都在抄写这篇文章。
大明朝的读书人最爱议论时事,治水虽非他们擅长的领域,却不影响他们各自发表高见。
自然而然地,黄淮的治理也成为本月京中争论的热门话题,便是仍在读书的天子都有所耳闻。
张居正的决定
京城刚下过雪,屋外一片严寒,文华殿内却暖洋洋的,沈鲤正在讲授《诗》中的《国风》一篇,他讲了一阵,就见天子脑袋不时一点一点,几乎快要掉到桌底下去了。
沈鲤轻咳一声,手指轻轻扣击着桌面。
天子不好意思地一笑,重新坐直,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姿势又软了下去。
沈鲤对此见怪不怪,大概是被约束得太狠了,天子玩心比旁的少年郎更重,不过作为日讲官,沈鲤仍有责任提醒天子勤谨读书,天子对几位先生也一向敬重。
一课讲完,天子面上不由露出放松之色。
文华殿外的积雪已经很厚了,天子想外出玩一玩雪,但他也只敢趁日讲结束后带两个小内侍玩一会,若是张先生和冯大伴知晓,他免不了又要被母后训斥。
“沈先生,朕听闻柳先生的《治水策》在京中流传,这当真是天下吗?”
《治水策》天子读过数遍,以他的文章修养,自然知晓这《治水策》十分出众,可听内侍说起读书人对《治水策》的推崇后,他方知这文章比他以为的还要厉害。
不过天子并不意外,在他心中,柳贺就是天底下第一等有才学之人。
沈鲤性格端肃,不常夸人,他此时却道:“论治水之详,泽远这《治水策》确是一流的。”
沈鲤生于连年遭水祸的归德府,在他看来,黄河之水的特性与柳贺所说一致,黄河夺淮之后,两水交汇,以致南直隶四府水情更加复杂,在《治水策》一文中,柳贺做了很详实的叙述。
《治水策》沈鲤也极喜爱,但他看重的却不是文采,而是柳贺文中所阐述的一条条治河之策。
柳贺外放时曾说,要为百姓治出一条好河,沈鲤虽看不见柳贺治河时的景象,但这篇《治水策》却令他格外欣慰。
柳贺每一步都在践行自身所言。
“柳先生当真有本事。”天子喜滋滋道。
柳贺外放治河后,天子赐予他独立上奏的特权,不过柳贺在奏疏中甚少提及政务,而只与天子探讨文章与学问。
天子虽给予他特权,他却不能僭越,身为天子,不能专信一人,必须要吸纳来自方方面面的教导,柳贺若是因自己得宠而越过界,张居正与冯保都不会容他。
因而翰林官们大多小心谨慎,走的都是低调又清贵的路线,反倒是地方官专横跋扈者不在少数,在百姓中名声颇坏。
……
读书人既参与了进来,朝堂和士林中便掀起了论治水的热潮,吴桂芳及柳贺关于治水的论策被翻来覆去地声讨,朝臣中,傅希挚、刘应节、李世达等人纷纷出声反对,同时上疏阐明自身的治水之策。
刘应节是戎政尚书,掌京营操练、京畿卫戍之事,是公认的张居正亲信,此前开通胶莱河之议便是由他提出,原先因郭朝宾等人的反对,加上张居正默不作声,此事被暂时搁置,但眼下吴桂芳更改了治水的计划,刘应节便将开通胶莱河一事又搬了出来。
但朝臣们皆知,治河与否、如何治河,朝中闹得再喧嚷也无用,关键还得看张居正偏向哪一方。
就以考成法举例,考成法是内阁施加给满朝臣工的紧箍咒,真正支持这考成法的官员屈指可数,可张居正为改革力推考成法,考成法依旧施行下去了。
那么治河一事,张居正是否还会如以往一般支持吴桂芳?
更何况这《治水策》中有柳贺的主意。
这一对座师门生的恩怨,满京城都传遍了。
吴桂芳之后上了第二封疏,柳贺同样上疏表达对吴桂芳的支持。
对于言官们的批判,柳贺并未放在心上,在大明朝,官员若
是没挨言官喷过,说明官当得还不够大,眼下张居正以内阁遏六科,言官们就是张居正养的狗,指哪儿打哪儿,然而等张居正过世,申时行当了首辅,系在言官脖子上的那条绳松了,言官反而开始攻击内阁了。
柳贺一直觉得,如果挨骂就能干成事,他可以天天挨骂。
又过了一段时日,张居正将六部尚书、通政使、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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