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他看到施允的第一句却是:“关中风沙大,诚甫你怎么黑得如猴子一般?”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眼,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再会
自万历二年一别,柳贺与施允已有一年多未见。
隆庆五年辛未科会试后,两人约定,要在翰林院再会,然而张居正停了万历二年的馆选,施允虽在二甲之列,却外放至陕西凤翔府陇州任了知州。
而柳贺在翰林院中看似风光无限,却在几月后被外放至南直隶来治水了。
两人的境况都可以称一声唏嘘。
“你这几日怎么有空回来?”柳贺问道,“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施允摇了摇头:“我母亲身子有些不好,接到信后,我便先回来看一看。”
施允去陕西任职后,他与柳贺仍有书信往来,不过信到得慢,几封信回下来,大半年已是过去了。
“我也刚好在给你写信,你人既来了,这封信倒是可以省了。”柳贺拉住施允,“今日让我娘做几个菜,我们许久未说话了。”
万历二年的进士中,只有一甲孙继皋、余孟麟及王应选留在翰林院中,其余二甲、三甲进士均都在吏部候缺,关系硬的大多能分到九卿衙门,再次一些的可以去南直、浙江、江西等地任知州、知县,以施允的科名,外放到浙江、江西应当不成问题,可惜他朝中无人,与吕调阳的关系也不算亲近,才被外放到了陕西。
柳贺尤有些愤愤,施允却很从容。
隆庆二年及隆庆五年的会试均录了四百进士,原就是因嘉靖后期吏治腐败,要补天下各府州、县官的缺额,到了万历二年这一科,州、县官的缺额没那么多了,富庶之地的州、县官更是格外抢手。
“我觉得去哪里任官都好,只要能为百姓做些实事。”施允道,“我那些同年中,也有被外放至边关苦寒之地的。”
两人一边温酒一边闲谈,柳贺酒量仍是不足,施允的酒量原先和他差不多,可几杯酒喝下来,他居然能面不改色,看得柳贺直接侧目。
“那边比家里冷多了,得多喝些酒御寒。”
施允与柳贺讲了他在陇州知州任上的作为,陇州隶属于凤翔府,是凤翔府中的交通要塞,仅巡检司就有三处,施允到那边后便被赏了个下马威。
“那边民风强悍,官吏又傲气,自然看不上我这刚任官的书生。”
施允便在陇州兴文教,建城墙,筑水利、抚流民,他一字一句说得轻描淡写,可不过短短一年半,他便由俊秀书生变为如今这副沧桑模样,柳贺当然清楚,施允所为远不是他所描绘的那般轻松。
就以文教为例,大明开国至今,整个陇州一共只出过两个进士,但那已是成化年间的事了,之后的一百年,陇州在会试中颗粒无收。
“但无论如何,我二人年少时的心愿是实现了。”
“现在想想,还是年少时读书最舒畅。”柳贺叹了口气,“那时候只要考中举人就够了,根本没有想过日后的前程。”
施允道:“我去族学看望了两位先生,他们与我道,泽远你被外放恐怕郁郁不乐,我今日一看,倒觉得你兴致还不错。”
“先生对弟子总是太过忧心。”
两人品酒吃菜时,滚团也凑过来瞅瞅施允,它与施允也有日子没见了,施允在京中会试时去柳贺家撸过几次猫,之后他外放去陕西,滚团也跟着柳贺回了镇江府,最近又搬到扬州府中。
“时间是真快,滚团都成老猫了。”施允感慨道,“毛色是不如之前,不过手感仍是上佳。”
柳贺笑他:“诚甫兄,不可这般戏弄滚团,它也是三朝元猫了。”
“失敬失敬。”施允捏了一块小鱼干喂给滚团,“论资历,它可比我们老多了。”
用过饭后,柳贺和施允说了自己的情况,扬州府与陇州虽地处不同、民情
不同,却也有许多共通之处,柳贺自出京时讲起,一些事他在信中和施允提过,不过由他自己说出来总是更详细些。
“我就知道,泽远你去了哪里都不会安宁。”施允笑道,“不过我们为官,在何地就要做什么事,这样才不辜负了生平所学,若只为了为官而为官,多年以后看,生平也只剩一个官字罢了。”
“不瞒你说,这一回我从陕西回乡探亲,凤翔府及西安府不少官员都来找我递话。”施允道,“他们大多与陕西的盐商关系亲近。”
柳贺轻轻颔首。
扬州府中,来自陕西的盐商的确数目众多,下关那一带即是陕商的重要聚集地。
和晋、徽二地的盐商不同,陕西的盐商完全是因为食盐开中法发展起来的,他们利用地理优势向边关运粮获取盐引,进而在扬州城建立了庞大的陕商集团,但弘治年后,开中法暂停,陕西盐商的势力就渐渐落后于徽州盐商。
盐商的本质就是官与商的结合。
如今张四维刚入阁不久,在内阁中对张居正唯唯诺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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