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也商量过,是否该因此事打搅了柳贺,但隆庆五年这一科进士中,榜眼张元忭与探花邓以赞都不讨张居正喜欢,尤其邓以赞,他会试中的文章得到过张居正的夸赞,但他在翰林院任编修时却常给张居正提建议,久而久之,张居正也很不耐烦。
而柳贺平素为人虽低调,却是一个真正能做事之人,同年们都知晓他靠得住的性子,行事上自然常常依赖他。
“泽远是做实事之人,若非扬州府诸事艰难,他恐怕也写不出《治河策》与《论商》这样的雄文。”
“汝德兄,你分明在说泽远是懒人。”
邓以赞笑道:“我何有此意?”
柳贺是大明朝继商辂之后写得很少,只有当值诰敕房时有只言片语流出。
然而,到了扬州府后,一篇《治河策》,一篇《论商》,其文辞之壮美,叙事之精巧,策论之奇绝,众翰林都啧啧而叹。
若柳贺仍留在翰林院中,“翰林院文章”恐怕也不会沦为京中谈资了。
众人正议论着柳贺文章,却有一翰林出声道:“各位兄台是否太高估柳泽远了?柳泽远若是能令张相回心转意,他自己恐怕都不必去扬州任那亲民官了。”
“刘台之事,各位仁兄为之奔走已尽了力,如今若仍拘着此事不放,各位恐怕也会得罪张相。”
翰林院中人事虽简单,但一众翰林之所以刻苦表现,无非也是为了在詹事府中占据一席之地。
刘台之事,有人反对张居正的做法,自然也有人支持。
听得张元忭几人时不时将柳贺挂在嘴边,甚至写信请柳贺帮忙,不少人心中都是不屑。
翰院中前途无量的官员那般多,偏偏还有人惦记着那柳泽远。
吴中行听了此言有些生气,张元忭却伸手拦住他,示意他争吵无益,但史馆中讨论《论商》一文的氛围却没有了,众人无甚趣味地翻着手中的条文,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压抑。
就在这时,史馆中蓦然有人推开门:“诸位,子畏兄被放出来了!”
“可远兄,快将此事细细道来!”
于慎行方才跑得极了,此时弯着腰狠狠喘了口气,才道:“子畏兄被从诏狱中放了出来,只是此次他恐怕要被贬至贵州,不过他家人都无碍。”
“能保住性命便是好的。”
原先他们以为,刘台恐怕要被贬为民了。
此前刘台就因抢报军功一事为张居正所不喜,若是再添上一罪,他还不知要在诏狱中待上多久。
“张相为何更改主意?”几人又问。
“听说……是泽远的信起了作用。”于慎行道,“泽远在信中将张相比作李茶陵,将刘台比作罗圭峰,张相展信后问左右,他比李茶陵如何?”
张居正与李东阳俱是湖广人,又都是军户出身官至内阁首辅,弘治时有“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之说,便是称赞内阁三公李东阳、刘健与谢迁。
到正德时,李东阳为绊倒刘瑾多有隐忍,在隆、万时期的朝堂中,官员对李东阳十分推崇。
张居正生性自傲,他自然不会认为自己连李东阳都不如。
“泽远兄好生厉害。”
“我知晓后也是格外佩服,朝臣之中敢与张相这般说的也只有泽远了。”
“此时我便觉得,若是泽远还在京中便好了。”
“你说这话,扬州城中的百姓可不答应。”
“自泽远去了扬州,咱们拼酒时就属可远兄酒量最差,可远兄分明是要泽远兄当那垫底的。”
于慎行被说中心事,不由微微一笑。
众人再候了几日,对刘台的处罚终于定了下来,他被贬官至贵州思南府婺川县任知县,他辽东巡按御史的官职是正七品,婺川知县也是正七品,不过权势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话本里常有巡按御史代天子巡狩,地方文武无不拜服的场景,巡按御史威风八面犹如一品大员,但实际上,在大明朝,一品的文官大多是虚衔,比如太师太保,二品官已经可以说是位极人臣,大九卿都属二品之列。
大明朝在各行省设十三道监察御史,掌监察之权,可考察各布政司、府、州、县官员,即以小官牵大官,巡按御史的派头,便是二品巡抚也多有忍让。
这便是刘台区区七品官,却惹恼了辽东巡抚张学颜的缘故。
对巡按御史来说,自巡按御史的位置上解职,即便是四品知府也不愿当,因而巡按御史一升官,便往往连升几级,刘台是隆庆五年的进士,自刑部主事的位置去辽东任巡按,这足以证明张居正对他的欣赏之意。
此时在辽东的张学颜、李成梁均是张氏干将,几人在辽东驱土蛮,囤田地,张学颜更是因功受封兵部侍郎。
京中官员都知晓,张学颜再进一步,一个正二品的尚书终归是跑不掉的,外官凭军功能进内阁者少之又少,但得封部臣的却有数位。
“但愿子畏兄能熬得住这路途艰难。”于慎行道,“张相即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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