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时便给张居正提过建议,说清丈田亩的确可以将被权贵侵吞的土地吐出来,但另一方面,给田亩增收也是必做之事。
因而柳贺一面在寻找农事人才,有知农、擅种的,也有懂水利、懂丰产的,除此之外,他凭前世的记忆,想丰富眼下大明百姓所种的作物的种类,便请人去各地寻找新作物。
凭他一人之力干这些自然是难,毕竟他是词臣,手伸到实务那里总是令人不喜。
但他可以请人帮忙,柳贺自己出身寒微,可眼下和他打交道的同僚们大多是大族出身,如王锡爵便出身太仓富庶之家,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
“人已经来京城了,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到了。”
“元驭兄,多谢。”
“你我之间,又何须言谢?”王锡爵道,“只是
我不明白,泽远你并不支持元辅政见,为何又要这般出力?”
柳贺笑道:“元驭兄,恩师行事虽激进,可你应当也知晓,各地百姓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若是再这般下去,大明国祚又能延续几何?”
柳贺为朝廷官员,说这些自然是不合适的,但他有王锡爵向来无话不说,王锡爵也时常与他感慨朝野内外弊端滋生,看似一幅鲜花着锦的模样,可内里已经十分不堪了。
“我之力虽微薄,但愿能竭尽所能助恩师一把。”柳贺道,“纵然只有几位百姓能从中获益,能少饿死几人,也不枉我柳泽远来这世上一遭。”
王锡爵闻言肃然起敬,柳贺托付他此事时他并未多想,只以为柳贺是因私请他帮忙,他王家家大业大,经商者不少,隆庆开关以后,的确有人在海上行船。
后来因张居正秉政,开海之事暂停,但对王家来说,出趟海倒也不是做不到,柳贺既然开口了,王锡爵与他相知一场,自然乐意帮忙。
王锡爵不由感慨,柳贺不过是外放了一趟扬州而已,眼界格局相比以往却大有不同。
去扬州之前,朝官们都并未发现他对张居正的影响力,细想之下,这或许是柳贺刻意为之的结果,毕竟自考成法始,张居正着实得罪了太多太多的官员。
可自扬州归来之后,柳贺行事似乎少了一些顾忌,不过他并不是依附张居正,仍是在踏踏实实干事罢了。
在眼下的朝堂,要为百姓办事,注定脱不开张居正,这也是王锡爵仍在朝中兢兢业业的原因。
是否依附张居正并不重要,是否得罪张居正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造福一方。
王锡爵见惯了口口声声为百姓谋福的官员,他们一向很会说漂亮话,面对张居正这样的首揆也毫不畏惧,然而他们为官只是为了自己博名,做起事来,还不如柳贺这种已经被污名化的官员。
理想状态
大明的物产其实已经算是丰饶了,老祖宗选了一片好地方,由北向南,百姓种麦种稻,赶上风调雨顺的年景,一家老小好歹能靠着勤快活下去。
然而到了此时,大明国祚已隐隐有衰败的迹象,天灾人祸时时不断,柳贺去地方上走了一遭,便认识到丰产增收的重要性,除此之外,拓宽作物品类也很有必要。
眼下玉米已经传入了大明,百姓称之为玉麦,但并未大规模种植,朝廷也没有派出专人考察,此时距离李时珍写出《本草纲目》还有十几年,而马铃薯、红薯、番茄等都是随着地理大发现传入国内。
柳贺曾与张居正详谈过此事,对于拓宽作物之事张居正并不反对,但要做成就必得开海,开海所涉重大,隆庆年的开海并未令朝廷获利太多。
张居正原本就不支持开放海禁,拓宽作物又非朝廷头等要事,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至于兴修水利等归于工部,柳贺将此事与吴桂芳一说,工部立即请地方上呈报知水利、农事的人才,并在京郊划了块地方进行尝试,眼下吴桂芳过世,柳贺未必能请动新任工部尚书曾省吾。
不过不管此事最终能否做成,柳贺总要尽力而为。
王锡爵替柳贺找的作物还未运至京城,此前为了令朝堂官员认识到玉米的效用,柳贺曾特意找人寻访过李时珍,然而此时李时珍的足迹已踏遍各地,只为写出《本草纲目》这一篇巨制。
柳贺总不能因自己的私心而耽误了《本草纲目》问世。
柳贺与王锡爵娓娓道来,在当下,读书科举才是正道,浸淫农事、工艺者都是偏门,读书人即便钻研经义到垂暮也不会改,然而经义上不会教人如何种麦种稻,也不会教人如何经营生意。
从某种程度上说,经义教出来的读书人会做官,会驯民,但自走上科举之途那日起,他们便自然地与普通百姓割裂开来了。
两人一边探讨此事,一边谈起宗藩,王锡爵吏部右侍郎之位基本已经定下,若在朝堂上能得到他相助,办起事来自然事半功倍。
……
送走王锡爵后,柳贺又在礼部忙碌了片刻,潘晟不是那等事事要下属汇报的礼部尚书,若是柳贺分管之事,他自己决断便可,若非削藩之事闹得满城风雨的话,这礼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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