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阁之事尘埃落定,张居正在大明朝的首辅生涯也到达尾声。
天子批了张居正回乡的上疏,赐予他赏赐无数,加封他为太师,至此,张居正已集齐了太保、太傅、太师三公之封,成为大明第一个真拜三公者。
天子如今给予张居正的恩荣,令人实不敢想象,历史上张居正的下场竟是那般悲惨。
算一算,此时距离万历十年也只有一年罢了。
柳贺心想,张居正提前还政于天子,他对人事、财税、军政的改革也一步步逐渐显露出成效,若他下场仍如史书上所写那般,便足以证明当今天子的本性。
但柳贺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不管是为张居正还是为自己。
他既入了内阁,便要庇护张居正身后无忧,这是他的职责。
……
柳贺入乾清宫时,乾清宫内一片静谧,但天子亲政以后,便是乾清宫似也多了一股沉肃之气。
宫殿随主人,天子不掌权时,他做了什么,大臣们或许会过问,却并不十分在意,待天子少一份敬畏之心。
但如今,乾清宫宫殿依然巍峨,但官员们都清楚,大明朝的中心已逐渐由内阁转至这座宫殿——亲政的天子与不亲政的天子,价值完全不等同。
柳贺一步一步向前,此时旭日初升,阳光打在宫墙之上,也打在他的脸上,映照着他半边脸,却仍有一半隐藏在黑暗之中。
“柳阁老,您请慢些。”
引路的内侍小心翼翼地走在前头,柳贺每一个脚印都走得极其沉稳。
自这一日起,他便是柳阁老了。
离开
“臣柳贺,见过陛下。”
天子已经一十九岁,样貌比柳贺第一次见他时成熟了许多,样貌更像隆庆皇帝,体型也与隆庆皇帝一般横向发展。
“柳先生快请起。”天子待柳贺仍是亲和,与他说了一些张居正离朝他如何不舍的话。
不过柳贺为官已有十年,又如何看不出天子心中的真实想法?
他此次见天子,也是来向天子交底,讲他任阁臣后该如何施政。
天子侧耳倾听着。
柳贺觉得,天子这个人虽然小心思颇多,但他刚刚亲政,心中必然是抱着为国为民做些什么的想法,柳贺附上了自己对财税、军政、文教各方面的看法,天子看了片刻,又将那奏章放下。
“柳先生。”
“臣在。”
天子道:“张先生要离朝,朕该如何是好?朝中一日无张先生,朕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陈矩也在一旁附和天子道:“柳阁老,陛下所说句句为实,昨夜念叨着张先生,陛下都没有睡好。”
柳贺同样一副被感动到的模样:“有陛下此言,恩师心中必也十分激动。”
“但见了柳先生这封奏疏,朕心中总算安下了心。”天子道,“天下臣工若皆如柳先生般该有多好。”
柳贺低垂着头:“陛下,臣不敢当。”
听天子的意思,恐怕是以为他要当第二个张居正。
柳贺自然不会有这种想法。
大臣们都想当张居正,如此才能令一身抱负施展,可惜纵然世人对张居正多有抨击,却无人能成为张居正,柳贺也不能。
这天底下只有一个张居正。
“柳先生,朕初亲政,于朝事有许多不通之处,满朝官员中,朕最信重者为柳先生,但愿柳先生莫令朕失望。”
柳贺正色道:“陛下,臣虽没什么本事,但对陛下、对百姓,臣都尽己所能竭力而为,此为臣发自肺腑之言。”
即便坐上阁臣之位,柳贺也十分平和,他面上虽有年轻官员的锋锐,然而内心依旧沉稳十足。
天子定定望了他一眼:“只愿日后柳先生能记住今日之所言。”
此次见天子,柳贺觉得,天子除了气势一日胜过一日外,对大臣也逐渐有了防备,不似此前那般直白,为君者大多如此,能对臣子敞开心扉者少之又少。
不过柳贺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犹记得当初他被外放扬州时,天子赐他飞鱼服护他安宁,两人私下也互通信件,天子不似如今这般成熟,却令柳贺十分敬重。
但到了今日,他们之间终是有了君臣的隔阂,尽管天子仍是信赖他的,却无法像过去那般全心全意信重。
不仅天子如此,他也是如此。
……
柳贺入了阁,便接掌了一部分申时行的活计,原先在内阁中,张四维和申时行都是张居正的辅佐,诸事皆由张居正一人定论。
但张四维接了首辅一职,他清楚自己无法像张居正一般将朝堂掌控住,便处处收买人心,凡遇要事,必由几位阁臣一同协商,对待六部几位正堂也十分礼遇。
而此时,张居正疏上至第四十封,天子终于允他归乡。
尽管张居正没有大张旗鼓,可满朝文武都清楚,属于他的时代已渐渐过去了。
柳贺去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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