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恭的声音低低沉沉,怕有人听见,“什么都好?从前算命的说你有大福,真是没算错。”
她的声音也低下来,“都是面上?看见的,底下的还是要真去过日子才清楚。不过自打这事情定下来,他十?分尽心,自己不好来,就打发家下人送些东西来给我。看那?死鬼的坟修得不好,他还使银子重新修了一番。”
说完,又横着一双笑眼看他。不知怎的,渐渐看出一份怨愤,便顺道抬手把他臂膀狠狠拧了一把,“你尽管放心。”
他也不闪躲,由得她拧,那?疼有点钻心。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浮荡佻达的笑意,“你这话说得奇怪,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的事,怎么都轮不到我不放心。”
话音甫落,易寡妇已是热泪盈眶,“良恭。”喊完,她又无话可讲。擘画好一番后,才笑中带泪地说:“要是我果然错嫁了人,就是你害的。”
“不会的。”他一口?咬定,“除了我,嫁给谁都是对?的。”
他是头一次直白的说出来,说得她一行清泪下来,真是恨他也不是,怨他也不是。
她拂裙起身,沉默着走?了。只得他一个人坐在凳上?,仰头把天望一阵,让那?太阳的余光把眼睛晒得干涩。心想他这一辈子,大约什么都是痴心妄想,唯有这份日落还是舍得倾照他的。
天近夏日了,这片余晖有些不大明?朗的热温,他受过妙真刻薄的安慰,此?刻也恍惚觉得是妙真坐在身畔,用她的肩头调皮而温柔地擦过他的臂膀。
风度云移 (十四)
太阳快落山, 山上佛音消退,室内便是一片岑寂与禅香,静得令人有些手足无措。
曾太太与胡夫人有了些年纪,走得疲乏, 上完香吃过斋饭便各自在禅房内休憩, 这时候才醒来。
曾太太睁开眼,看见鹿瑛便是蔼蔼一笑, “你怎么没?同他们逛去?二姑爷呢?该回去了, 去喊他们。”
“老妈妈他们去喊去了。”鹿瑛走去倒了盅茶来, 揪着帕子?, 似有话含在嘴里, 吞吐不?是。
曾太太端正起来呷了口茶道:“你有话说?有什么只管开口对娘讲, 未必是与姑爷吵架了?”
鹿瑛遥遥头, 啻啻磕磕地说:“我想问娘借笔钱。”
曾太太心下一动,想起上回在周家口无遮拦说下的那些话,只怕早给鹿瑛记在心间了。
又?看鹿瑛那张小?脸可怜兮兮地低着,立刻懊悔方才那一点恐慌。自己?亲生?的女儿有为难之处, 难道不?该帮?
“要多少?”
鹿瑛不?好意思?地低下眉眼, “五千两?。”
把曾太太惊了下,“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你做什么要使?五千两?银子??”
鹿瑛将寇立如何上京收账,如何落下亏空,又?如何暂且搪塞寇老爷的事情相详述给曾太太听。
曾太太直说她糊涂, “姑爷从前没?成家时就好玩, 如今成了家了, 还?是那样子?不?改。你嫁了他,不?说约束着他, 反倒要替他收拾烂摊子?,这不?是助纣为虐?”
“我也晓得要规劝他,可这回已经落下亏空,我如何规劝都晚了。给我们老爷知道,恐怕要将他打个?半死。”
说到最尾,有些掩泪之势,“我那里倒是有些银子?,可都放出去了,要年底才能收回。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挪用,这才想着问娘暂借一笔。”
眼泪掉着掉着,不?由掉出些心酸来,睇了曾太太一眼,“何况我手上又?没?有什么田庄地契,要是有,我暂且拿去押五千银子?也就是了。”
曾太太领会这话的意思?,有意分说两?句:“那两?处田庄给大姐姐,是怕她将来犯起病来,安家对她不?闻不?问。你是好好的,即便与公婆不?合,凡事都可以为自己?说话打算。安阆虽也是个?好孩子?,可凡事都有万一,到时候谁替你姐姐说句话呢?”
“娘多心了,我不?是抱怨什么。”
曾太太于心有愧,便叹道:“如今家里不?比从前了,一点宽裕也没?有。可我既是你娘,你又?求到我这里来,我岂有看着你哭的?你等?我去想法子?,至多凑两?千给你。可有一样,只这一次,往后他再落下什么亏空,由得他老子?打他去,你只知道心疼他,反倒害了他。以后他老子?总有没?的时候,到时候你们夫妻靠谁去?”
虽只有两?千,可到底解决了近一半的烦难,鹿瑛不?好意思?再多求,福身说谢。晚夕归家,将此事告知寇立。
刚吃罢晚饭,寇立歪歪斜斜坐在榻上剔牙,牙签弹得老远,长“嘶”了声,“这哪里够啊,五千多两?的亏空,你只弄两?千来,不?上不?下的,倒不?好叫我编谎了。要不?,你再去求求岳父?”
鹿瑛端茶过来,拂裙坐下,把身子?扭到一边,“我哪里还?有脸对爹说?今日我娘就说过起,今时不?同往日,我家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从前的府台冯大人被调回京去了,新派了个?什么李大人到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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