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翁说的就是宋遵理,他身边的那些幕僚,下面那些人,都一手的好规矩,他会调理人,也有一位东翁的气度。
现如今虽然不在了,但是宋旸谷回来,老人还是认少东家的,这是旧时候的主仆情分。
宋旸谷先前去山东一趟,山东老家早前做事儿的掌柜的,也是风餐露宿来送行的。
要是哪家掌柜的见了早前主子不尊敬的,业界是要骂的,这是口碑。
因为但凡掌柜的或者管事儿的,无一不是府里尽心培育出来的,比如扶桑,六七岁便入府供吃穿,请师傅教导手艺,然后再等大大出师的时候便去店铺里面做事儿,然后由铺子里面老师傅掌柜的再带着观人做事儿,不到二十年,不能成为一个掌柜的。
期间多少心酸就有多少荣华,执掌一处分店,管一方事权,掌柜的最后是跟财东一起拿分红的,入的是身股。
所以从来,没听说掌柜的跟老东家翻脸的,少见。
像是先前大太太换了荣师傅,要二师傅管事儿,那是坏了规矩,如今二师傅还在业界里面周转不大开。
行有行规,规矩为大。
宋旸谷再看荣师傅,也没有当年恨得咬牙切齿的感觉了,早年府里面账房都是大太太的人,跟他们兄弟几个闹的难看,有时候都打的头破血流的,都像是过眼烟云一样,散了。
“我回来的日子短,还没有到翁府去拜见,荣师傅您知道那边的近况吗?”
宋旸谷问荣师傅,却看着扶桑,这人肯定是清楚的。
扶桑也不怕问,“先大太太自坏事后就回了娘家,原先大老爷留给她一笔钱用,只是家里不大争气,像是咱们这样的祁人家,靠着朝廷吃饭的,游手好闲惯了。”
“自从朝廷没有了,日子也过的有些艰难,想做事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事儿做做,只能混着日子过。”
怎么混?
扶桑是知道的,家里早先也不是没有当过东西,先见着古董文玩,后来是衣服帽子,再后来就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往后呢,还有家具桌椅板凳呢。
姑奶奶早先还有点翠的簪子呢,后来就只有银簪头了。
荣师傅听着也是一片叹息,“她人不坏,早年有些误会,这些年深居简出,我也未曾拜见过她。”
只是大老爷那时候留话儿了的,那句话没有人敢跟宋旸谷说。
宋旸谷也不知道,荣师傅客气,教扶桑带人去馆子里吃去,小荣早早要包间去了,他跟小荣自不去吃。
“你好好招待着,有什么时候,全听少东家安排。”
扶桑看着小荣,她想带小荣一起去,新时代了是不是?
可是又怕宋旸谷不愿意,有些踟蹰,等人出门口了,宋旸谷还在犹豫怎么跟她搭话儿,一会说些什么好,就看她一个大脑袋过来,压低了声音狗狗碎碎,“东家,您看,小荣一起去怎么样,他这人啊,在胡同里面生活,趣闻比我都知道的多呢,给您讲讲,图个乐子。”
宋旸谷看她这样生分,至于吗?都新政府了,大祁早就没有了,“你自己安排。”
扶桑就撒欢一样往里面去,拉着小荣胳膊,“你别不去啊,东家还问呢,说小荣怎么不一起呢,你能吃呢,那么好一桌子菜,怎么不去吃?”
三个人也是那么一大桌子,四个人也是,不吃不白瞎了吗?
这可是东来顺的羊肉锅子呢,小荣老早就想吃了,只是他这人不大外面去,怕别人笑话他,扶桑不带着去,自己怎么也不下馆子去。
扶桑惦记他呢,拉拉扯扯出来,小荣也帮腔,“扶桑这小子鬼,拉着你付钱去呢。”
几个人都笑,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候一样,几辆黄包车拉着就去了。
扶桑跟宋旸谷并排着,一边走一边慢慢讲街面上的变化,“您走这许多年,变化可大了,光是军政府就换了好几岔子了,上面乱,下面可不乱,做买卖的南来北往,比早前更甚。”
“您瞧,这家米铺,是咱们自己面粉厂生产的白面,精细的不必国外的差,又白又好。前面那家绸缎店,我老在他家里买布,是咱们自己产的,比土布好多了,如今穿土布的少了,都穿洋布。这老板有头脑,在法国人进口的机器上改进,咱们如今产的提花龙头印花的布您瞧瞧,比国外都要好呢。”
她一句一句说,宋旸谷跟她头挨着头,听得入神,她这个人总这样,讲什么都让人愿意听,让人忍不住靠着她。
跟人家不大一样。
拐弯的时候,宋旸谷突然开口,“那时候,你腰疼吗?”
扶桑没想起来,自己把着扶手,听他继续问,“那年你给我报信儿,在山里滚下来扎了一腰的鬼阵子,疼吗?”
有些古怪,陈年的旧事了。
扶桑却还记得,“疼,怎么不疼,我回家后睡觉都是密密麻麻地疼,想一下都起鸡皮疙瘩。”
她比宋旸谷矮,如今竟然得微微仰着脸跟他说话了,腮白玉润,一双眼睛明亮地看着他,“不过,现在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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