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之罪,上个月扬州出了两淮盐引的贪腐大案,朝野震动,此案牵涉了扬州的大小官员,有个盐商在受审时供出柳伯父曾以升任顺天府治中时缺乏盘缠为由,向他索取了一万两的车马费。
皇上即位不久便在全国各地清查库银亏空,与此同时,江南道监察御史查出柳伯父在扬州同知任上时侵吞国帑两万两,上本弹劾柳伯父。皇上登基后整饬吏治,贪墨贿赂最为皇上所怒,下令将在两淮盐引案中贪污腐败的官员全都下狱,严加惩处,柳伯父被关进了诏狱,鞫审问罪,但柳伯父不肯认罪,且受惊过度,在狱中得了一场急病,眼看病重,诏狱中有个狱官是我的旧友,也认得柳伯父,柳伯父便托他带出一封信来给我,让我将这信交给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
烟景听得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如坠冰窖,向盐商索取贿赂,侵吞库银,这都是大罪。她不敢相信爹爹会做这等贪赃枉法的事情。不,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在做噩梦。她用指甲掐着手心,是疼的,刺心的疼。
烟景颤抖着手接过那信,就着月色打开,是血淋淋的血书,写着硕大的四个字“沉冤昭雪”。
真是触目惊心!爹爹一生最重清名,如今身陷囹圄,名节全毁,难以想象爹爹写下这四个字时是多么的愤慨与绝望,所以他才会气得病倒。
烟景只觉得胸中有股气血涌了上来,她信爹爹绝对是冤枉的,她一定要为爹爹洗脱罪名。
烟景将那信给季扬看了,“季公子,这是爹爹的亲笔血书,他是要我为他沉冤昭雪,爹爹为官十数载,一向廉洁奉公,遭此大难,也不知是在官场中得罪了什么人物,构陷了这么多的罪名,便是想整垮爹爹,整垮我们柳家,我会去求见皇上,请他彻查此事,还我爹爹一个公道。”
季扬双眉紧锁,“你知道我为何将你带到这个隐蔽之处说话,是因为你住的这个小营房附近有数十个锦衣卫在盯着,守护得十分严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皇上知道,我在猜测,皇上将你送到这个偏僻荒凉的地方,不是真的要让你守陵,而是在保护你,不让你受到此事的牵连,更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可谓是用心良苦,若皇上知道我替柳伯父传信于你,他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我。”
季扬的猜测不无道理,聿琛半是命令半是哄地让她去守陵,不单只是肃皇帝的遗旨,也考虑到爹爹案发对她的影响,想让她避开风头。可她并不想要他这样的保护,她不是娇惯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
爹爹受了这么大的冤屈,危在旦夕,她作为爹爹的女儿怎可在此独自偷安,一家人一定要安危与共,同舟共济。
他这样瞒着她,若爹爹在狱中有个三长两短,她日后知道了又岂会原谅他?不行,她要去见他,只要让聿琛相信爹爹是冤枉的,那么爹爹便还有很大的希望。
烟景镇定了下来,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皇上知道是你传信给我,我会想些别的法子回京去,等回了京,自然就瞒不过了。还请季公子帮我转告爹爹,我会尽快回京看他,帮他洗脱冤屈,请他不要灰心,好好养病,挨过难关,等到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季扬的双眸在月色中划过湖水一般清亮的光,点了点头道,“好,若柳伯父那边有什么需要传达的消息,我都会来告诉你。”
烟景感激地看着他,“那就多谢季公子了,你也要小心些。”
“不必言谢,柳伯父对鄙人有再生之恩。只要能帮助柳伯父度过难关,鄙人都会不遗余力去做。我送你回去,不然要被发觉了。”
季扬像来时那样将她送回了小便桥边,然后像一阵风似的,人一下子就不见了。
烟景回去之后,思想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她顶着哭得肿肿的眼睛对崔银桂说,“崔公公,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爹爹被一条大毒蛇咬了,生命垂危,我怕极了,在梦里一直哭,我现在好想见爹爹,你帮我传信给皇上,说我近来很是思念爹爹,夜中时常发噩梦,想回去看看他老人家才能安心。”
又拿出一个小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只小小的翡翠色的香囊,“这是我给皇上做的香袋,请让人带给皇上。”
崔银桂恭谨地接过,说道,“当初主子便吩咐了,姑娘有任何事都可传信让他知道,我这就命人传信给主子,姑娘安心等待主子的口谕。”
到了傍晚,皇上的口谕便已经下来了,崔银桂笑眯眯地她说道:“姑娘,主子已经同意了。明日便会安排你回京见你父亲。”
他答应了!烟景双眸不禁亮了起来,心中油然地升起一股子希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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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烟景从孝陵回到京城时候,崔银桂才支支吾吾地告诉她柳燊犯了事被关在诏狱了,烟景自然吓得小脸煞白, 追问爹爹犯了什么事,崔银桂只将罪名告诉了她,至于案情如何, 则一字未说。
那时候天色已经是傍晚了, 烟景在临近北镇抚司衙门的一条胡同里下了马车,先进去预先安排好的一个小院子换了提刑司的衣服出来,然后坐上一顶小轿,抬着她到了北镇抚司衙门的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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