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是任何人,表妹开口的第一句话,询问的不是自己这位哥哥,而是别的男子,大概心里都不太顺畅。
更何况,眼前这位表妹,本当是自己未过门的新妇。
许兆元将手中栗子敞开递给她,语重心长:“君君啊,你当真一点流言蜚语都未曾听过吗?”
柳君君眼珠一转,不以为然道:“哦,表哥不过便是想说,端敏公主闹得沸沸扬扬那件事吧,说什么,嫁不得楚将军就去当姑子。”
“什么叫不过便是?什么叫当姑子,这里是崇安城!天子脚下!”
许兆元意识到自己语调也变得急促,扭头便连忙敛声,“在府里你日日胡言乱语就罢了,小心被人拉去报官!”
说罢拉着柳君君往墙边走去。
他这个表妹,说好听了是糊涂,难听点,便是蠢。
许兆元不大自然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明白自己此刻是在嘲讽,还是在苦笑,“你便,当真那么在意楚大将军?”
他也明白,自己的功名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所拼来的,与楚修辰不同。
楚修辰不仅是少年奇才,几年光景便位列一品,手握二十万征北大军,楚家满门也全是忠良之辈,父母皆武将出身。只是才幼学之年,双亲战死,楚修辰便成了将门遗孤。
其实两人不仅在资质上,出身上便是有着云泥之别。他只当表妹平日里在痴想。
只不过前些时日他久别重逢之时,听见表妹的第一句话便是,表哥你安然回来啦?那楚将军也当回城了吧?
略觉膈应。
他忽觉手头的栗子烫手,冷冷道:“楚修辰便那么好?”
柳君君点点头,“对啊,崇安城内,多少女子倾慕于他?”
许兆元此刻心里倒是五味杂陈,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是羡慕好友受人倾慕,还是该反问自己,是否平日里懒散惯了,朝夕相伴的表妹竟从未对自己动过半分的心。
他轻啧两声,“那些女子,恐怕他面都来不及一个个见,又哪里轮得上你了?”
他终究是换了说辞,也不好意思在这大庭广众下将表妹说哭。
本该说,人家手握大军,连圣上都忌惮他三分,此番又立下一功,只会更加受赏识任用。于情于理,他的妻子都不可能会是个无权无势的市井小女子。
与表妹朝夕相伴十余年,他理所应当地觉得柳君君平日会像待未来郎君那般待自己。
“不是的,”柳君君仍旧辩驳着,“我见过楚将军的,他也记着我的!”
作者有话说:
楚楚:你不要过来。
注:
沃田桑景暖,平野菜花春。出自温庭筠《宿沣曲僧舍》
姜知妤在幼时就显露劣根,因此书房的夫子为此没少头疼。不是三天两头喊着身乏体弱,便是有各种要紧事搪塞,实在是不爱对着捻着白襞的老头儿听着他慢悠悠的咬文嚼字。
为此皇帝姜湛与皇后薛郁离没有少操心,却又拿这孩子没辙,只要她高兴,尚书房她随时可以出入。
薛郁离乃是继后,虽深受皇帝宠爱,但膝下却也只有姜知妤这一个女儿。因此姜湛对这个女儿格外用心,就连小字“阿岁”,也是期盼她能年年岁岁无忧,事事平安顺遂。
姜知妤也明白自己在双亲心中的地位,母后在生她时难产,两日才将她生下,自己当时高热数日不退,险些性命不保。
不到几年,薛郁离又有了身孕,太医也曾对姜湛奏报皇后此胎乃是男胎,却不料在五月份大时不慎跌倒小产,伤了身子,今后恐无法再生育。
即便如此,姜湛却更是疼爱薛郁离。只要她能平安便足矣,更何况两人还有着冰雪可爱的阿岁。姜湛也将甚多的爱给了这个小公主。
因此,她即便再骄纵无礼,也不曾忘了这么多年对她养育的恩情。
在几位姐姐尚未下嫁之时,姜知妤看着姐姐们整日研究诗词字画,但她并不感兴趣,非要暗暗拿自己与皇兄们比,从小马驹背上摔下,为了不被皇兄们嘲笑,她硬是憋着泪回宫,随后哭了一整日。
也就是这样子一位尊贵的嫡公主,在出嫁几月前,却很是不舍宫中这十余载的喜乐欢语,明明绣功不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仍旧替父皇绣了一双赤舃。
“父皇,阿岁绣这双鞋可是不易,您不许说不好看!”
姜湛接过女儿一针一线绣成的鞋,针脚甚是粗糙,脸上的笑却始终长存。他伸出手,语气柔缓,“想不到阿岁这么快啊,便长大了。父皇很是欣慰,让父皇看看,手上被针刺成什么样了。”
姜湛从未对这个女儿动过气,因此在姜知妤风光大嫁之日,便穿着这珍贵无比的鞋,送别女儿。
姜知妤还记得那一日,自己尚未从寝宫动身离开,父皇便过来与她说了许久的话。彼时她才发现,那鞋配上九五之尊的父皇,实在不宜。
那时一双不合脚的鞋。
直到姜湛起身准备离开之际,他的鞋滑稽般的脱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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