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桑雅娘是挺直了腰,热情地招呼前来祝贺的邻居。
添丁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家族只有足够的人丁,才能兴旺,不会受外界欺负。
桑雅娘,又有商人来收羊毛了。邻居喜滋滋地告诉他们好消息,你家的羊毛存了多少?
不多,只存了几大篮子。桑雅娘高兴地说,如果还是三个月前的价格,够我买三四十斤小米了。
小米磨成糊给孩子吃,是最营养不过。
买什么小米啊?大师不是教咱们种莜麦了?过段时日就有收获了。说话的胡人大妈露出惋惜之色,因为大师说莜麦的种子有限,只能种出这么丁点,看着那沉沉的麦穗,就知道收获不会少。
大师说麦秆还能当饲料,牛羊最爱吃。
胡人那个欢喜啊,届时冬日就不愁牛羊没有饲料了。
桑雅娘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脸上都是笑意: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有卖羊毛的银子,还有黑羽草和莜麦,这孩子生下来就不缺吃食,她不用担心孩子养不大。
想着,桑雅娘转头看向正和桑雅说话的巴图,这一切都是他亲爹带来的,玄济大师曾说过,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这片草原对他的儿子有恩,他就千百倍的报答。
桑雅爹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抛弃拐杖,到时正好帮忙收割莜麦,明年可以再多种点莜麦,反正莜麦不挑地,被牛羊啃秃噜皮的地正好种上。
说话间,一名邻居大妈忍不住问:桑雅娘,巴图啥时候走啊?
人家大师对草原有恩,他们可不能干出抢走人家孩子的事。
周围的邻居纷纷看过来,脸上的意思都是差不多。
桑雅娘脸上的笑意不禁消失,相处了三年,她掏心掏肺养的孩子,她真的舍不得啊。
她轻叹一声,等桑雅爹的腿彻底好了,巴图就会跟着他亲爹走了。
玄济大师对孩子的爱远胜于他们,起码草原上没哪个父亲为了看儿子,能每日骑上两个时辰的马来回。
莜麦收割的季节到来时,巴图抓着和尚爹的袖子,和他一起离开生活了三年多的帐篷。
现在的他不再叫巴图,而是叫江思印。
既然要跟着和尚爹离开,那么便要恢复他曾经的汉名,不能再叫草原的名字。
桑雅哭得很大声,她拍着马追了过来。
巴图!巴图!
江河停下脚步,示意儿子去和少女告别。
桑雅跳下马,一把搂住他,将脸埋在男孩的颈窝间,呜咽地哭道:巴图,你能不能不走?
十岁半的男孩擦去她的眼泪,自己的眼眶也红了,不要伤心,阿姐。
他会永远记得这三年,在自己失去记忆,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有个热情开朗的胡人姑娘抱住无依无靠的他,给他一个家,让他的心不至于飘荡不安。
桑雅哭了很久才放开男孩,她语带威胁对和尚道:你要好好对巴图,如果你对他不好,我就带走他!
江河念了声佛,对少女郑重道:贫僧为他而来,他是贫僧的命,贫僧所思所为皆为他。
他说得真诚无比,江思印不禁揉了揉眼睛。
他抬头看和尚爹,神色有些迷茫,关于他流落草原的原因,和尚爹和他说了,可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没问:如果他这么重要,为何当初他要抛弃自己去出家呢?
江思印没有问,这个问题一直憋在他心里。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跟着和尚爹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养父母虽然爱他,可他们将会有自己的孩子,他日后留在养父母家,身份会变得尴尬,对养父母的孩子也不会好。
他转头对桑雅道:阿姐,你回去照顾养父养母,我不会离开草原,我们可以经常见面的。
江河补充道:你们下个月就可以见面了,贫僧会过来为你娘做产检。
他的帐篷寺庙就在那里,能动的牧民自己会过来看病,但病得太重和无法动弹的人或动物,他只得自己上门就诊,其中也包括一些孕妇。
这年头的孕妇,尤其是草原的孕妇没有那么娇贵,家务和养牛养羊挤奶等样样都要干,但骑快马会造成流产,这种事大家还是知道的。
告别桑雅,江河带着江思印,回到他的帐篷。
玄济大师的帐篷寺庙非常大,大得让来过几次的江思印不禁惊叹。
养父母家的帐篷大概只有这个寺庙的一角吧。
刚进帐篷,就见一只胖鹦鹉飞过来。
小思印,你来啦。鹦鹉飞到男孩肩膀上,亲昵地蹭着他的脸,你回来了,你爹就不用老去看你,将庙里的事丢给我啦。
江思印好奇地看它,就听到鹦鹉向自己诉苦。
你爹丧心病狂啊,一只鹦鹉都压榨,可怜我为他工作,休息时间都没有!周扒皮!资本家!
鹦鹉怨气冲天,普通的牧民还好,大不了直接拒绝,可那些权贵呢?比如大王子最喜欢找它对弈,它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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