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有一把显眼的大伞早早地在流动的人群中撑了起来,撑伞人个子颇高,一身冷肃的黑色冲锋衣下是一双朴素的黑色人字拖,正扶着行李把手在门侧研究校园的鸟瞰图。
皇耀祖走上前去,在雨落下之前钻进了他的伞里,笑道:“需要带路吗?同学。”
那拖鞋哥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放松了肩膀,“b1205,谢谢。”
皇耀祖没在一中读过书,但谈过一个里面的,对路况还算熟。
“舍友啊,我也是b1205的。”
“嗯。我叫义卓辞。七号床。”
“我八号,睡你下铺。”
雨下得不大,二人走得不急,皇耀祖是个健谈的,没几分钟就和人称兄道弟了:
“兄弟,你好香啊,身上一股甜玉米的味道。”
“我包里有玉米,回宿舍给你。”
两人都是复读生,属于最晚的那一批,八月份就来的其余几位舍友已经熟到透了。皇耀祖推开虚掩着的舍门,正好看见一舍友手持衣架气愤地追着一个贱笑嘻嘻的嘴里还塞着红心火龙果的另一个舍友跑,“还我火龙果!!!!!!”
两人冲出门时还创了下皇耀祖的肩膀,好在义卓辞在后头扶住他的半个后背才让人没摔倒。
皇耀祖站稳后抡动酸麻的肩头,对义卓辞眯眼笑着,“这两人真有劲儿啊。”
宿舍五个人,除去门外跑着的两人,屋子里还剩一个埋头苦读的。
青春的气息,皇耀祖嗅到了朝气与希望,当初同意萧执礼的意见回来读书就是为了这个。这里没有靠屌行走江湖的中年男人,没有相夫教子的柔弱娇妻,只有把小屌乖乖放在裆里的热血莽撞少年和为前途奋斗打拼的少女。
他爱学校,起码第一天时是这样的。
太阳炸了,绝对炸了。
周遭的温度高得惊人,皇耀祖觉着自己都快被它烘成人干,好拿去做优质有机肥。他的两只眼睛被看不见尽头的白光灼烧着不断往外冒白烟,脚底悬浮着触不到实地,就像是被无形的镣铐拉锁住了四肢的受刑者,无助地等待未知的惩戒。
“皇~耀~祖咿呀———还奴家~一条长血长肉滴好性命嘞~~”
一团性别为男的黑雾由远及近地螺旋式向他飘来,发出一阵让人骨头都打颤的疯癫怪音。
“同性恋,怎么你了——”那黑雾狠厉地顶上他的额头,见人不拿正眼看它,又像啄木鸟似的带着怨气绕着圈撞他脑袋,“怎么你了,怎么你了,怎么你了,怎么你了……”
皇耀祖咬紧后槽牙,下颌不断地上扬,汗淋淋的喉颈暴起青筋,也不过是徒劳的躲避。反倒是让脆弱的脖颈给了它个盈盈可握的弧度,一只冷冰的大手自黑雾中悠悠伸出,冰镇的掌心扼住敏感的喉结不顾人命地往里按压。
“呕———”皇耀祖口腔发酸,胃部抽搐着打冷颤。眼周的白烟骤然熄灭,流出有实质的生理泪液。
眼里的景象与黑雾的轮廓同步变得清晰起来,他认出了那个进入过他的身体,高大健壮。沙发的皮革味、文件上的墨水味、淡淡的古龙水味清晰可感地混杂在一起浸入他的鼻管,再后来就是喉咙间的一点腥甜……
“噗!”皇耀祖干喷出了一口浓稠的暗血,小腹实打实地挨上了对方一拳,两拳,三拳……
秦政把他当海绵来打,把他的血当海绵水来挤,“嘻嘻,你肚子里已经怀上爸爸的种了哦~一大颗艾滋肿瘤哟~我知道你不想要……爸爸帮你打掉它吧!看招——超级屌屌除艾流星拳!!!”
“嗬!”皇耀祖虎躯一震,踩在桌横杠上的脚猛地一伸,踏进了前桌吃剩下的早餐袋里,沾了半鞋底的油。
吓吓吓……妈的,吓死老子了……
额头上起了层细密的汗,胃里一阵绞痛。他下意识地用手想将碎长的刘海拨至脑后,却摸了个空,只摸到了发际线上的刺挠发茬,鬓角处的汗珠正毫无阻碍地往下滴流。
他随手抄起隔壁桌女同学的小圆镜照了照脸,没有他想象中的苍白虚弱,倒有跑了千五米后的充血红润,尤其是那两片唇此时饱满到都不带褶子的,堪称娇艳欲滴。
操,这是什么高潮脸。
皇耀祖闭眼揉了揉睡到干涩的眼角,疲软地靠在椅背上,将另只手的掌心放在校裤上摩擦生热后快速地伸进校服里抚慰仍在微颤的小腹。
“早知道还是吃点的好……”他有些后悔空腹吃药了,搞得自己现在腹部像是台脱着水的洗衣机,咕叽咕叽的饿得发响不说,里头的肠子更像衣服,被绞作一团地乱甩。
“……秦政……三禾公司的大老板……哈哈同学们有知道的吧……”
“嘶……”皇耀祖听着那名字胃疼得更厉害了,甚至有点发呕。
讲台上穿着条纹衫的历史老师正转身背对着底下几十来号学生写下那同性恋的名字。
“就是这两个字啦。”说着还换了红粉笔将其圈画起来,“他以前也是我们一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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