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被哥哥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镇住了。
贺明汀挑了挑眉,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他坐过来。
贺明渚迟疑了两秒,然后带着一点儿私心的,钻进了他哥的怀窝里。
贺明汀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搂住了他,柔声道:“抱歉,我食言了。”
小人儿闻言连连摇头:“哥哥没事就行,我学怎么做这个汤,下次我炖给哥哥喝。”
完蛋,这还叫他怎么开口啊。
贺明汀神色一凛,右手掰着弟弟的脸抬起来,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需要你这段时间住在程树家,乖乖听他的话,好吗?”
贺明渚警觉地竖起耳朵:“哥哥怎么了?”
“嗯……一点儿毛病。”贺明汀含糊其辞,语气故作轻松,“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这回就跟它正面碰一碰。”
他低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贺明渚,看他也眨着清亮的大眼睛,心里还有几分忐忑——嗯,其实挺怕他哭的。
月光照在他白净的小脸上,没有泪痕,也没有泫然欲泣的迹象。
贺明渚双手环抱住哥哥,脸往他怀里埋,闷声道:“那我就天天骚扰佛祖,叫他快点让哥哥好起来。”
“不是答应了不封建迷信了吗?”
贺明汀无奈地弹了下他的额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贺明渚固执得很:“只要拜神仙起了作用,就不算是封建迷信吧?”
“今天老师在课上说,心诚则灵。”他用脸颊蹭了蹭哥哥的胸口,粗糙的布料引得皮肤一阵瘙痒,但贺明渚毫不躲避,听着哥哥突突的心跳声,“我希望哥哥快快好起来。”
小家伙暖炉似的热烘烘往怀里一靠,贺明汀饱经彻骨寒风吹打的身体似乎也没那么冰冷了。这股热源强势地注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心脏在更加卖力跳动的同时酸胀起来,让他缴械投降。
“好吧,那我也希望佛祖停下来听你唠叨两句。”
他轻轻揪了下怀中人的头发,贺明渚假装被揪疼了抬起头来正要撒娇,却看清了他哥眼下的一片青黑。
贺明汀生着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睫毛浓长,笑时眉眼弯弯,更衬得笑容璀璨无双。但在不笑的时候,尤其是冷着一张脸直勾勾地审视,总能让人胆颤心寒。
此时此刻这双眼睛却难得疲倦的垂了下来,贺明汀就在其中难得的柔光为之沉迷,并做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论断。
哥哥不那么坚强的样子实在太罕见了,令人心碎,也令人着迷。
贺明汀极少有领略到“绝地逢生”的时刻,在二十出头的人生中他通常扮演着局外人的角色,明察秋毫又作壁上观,始终理智分析利弊以备万全——因为真正的不幸从未亲临自身,而今危在旦夕,他也故作表面平静以此强行保持头脑清醒。
等待的过程多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他止不住地回忆母亲被诊断出肝瘤晚期时的反应,她除却一点错愕似乎十分的平静,平静地接受晴天霹雳的现实。
贺明汀不会安慰人,母亲也从不会在他面前满腹牢骚怨天尤人。母子二人间自然产生了某种默契:一个继承生活的重担,一个积极配合院方的治疗。
母亲性情随和,同病友们也相处得很融洽,整日挂着笑,与隔壁病床稍有不顺即大发雷霆的中年男人形成鲜明对比,还反过来劝慰贺明汀:“不用一下课就跑,小心摔了”——及至她推知儿子为筹钱不惜动了退学的念头。
母亲开诚布公地说,我不想治了,我们回家吧。
贺明汀不语,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缩减医药费外的一切开销。
很疼。母亲捂住脸,泪水从她指间的缝隙渗出。妈妈是胆小鬼,对不起。
是不舍儿子牺牲前途最后人财两空,还是正如所言“太疼了”?
贺明汀难以深究其中未尝倾诉的痛苦。她被病魔摧残得千疮百孔,但仍对儿子艰难地笑着,看似温馨,实则呼吸都在疼。
因为亲眼目睹过生命的消逝才更畏惧死亡。反观母亲坦然赴死,贺明汀甚至无从接纳自个儿身上插满管子。他自嘲地想,若真是恶性,我就揣着存折卡上程家磕头求他们收养贺明渚,然后一干二净地跳岚江去,投河奔井总好过苟延残喘吧……
许是苍天有眼,大过年的,总归没给岚市警方增添工作量。
蓄着小胡子的医生看到化验单,真心替面前这个年轻人高兴,他的大好前程不必葬送于癌症。
对面的贺明汀则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僵直,纹丝不动,一时间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剪不断,理还乱。他无端想起了某次高数考试,程树胸有成竹出入考场却惨遭擦线挂科后的一句随口吐槽:“老天拿你当猴耍,你连索要香蕉的资格都没有。管你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还是峨眉山上的强盗猴子。”
贺明汀当时还回怼他将宝全押在了师生情上,现在想来此话竟也蕴涵着几分哲思。
“请问这是遗传吗?我母亲就是因为肺瘤去世。”定了一定神,贺明汀忙趁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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