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得忘了这事。又低声抱怨:“一个一个,都不省心!你是本地人?”
童立道:“是。”
尚培基道:“坐。”
童立很警惕,陪着小心坐下了,尚培基命人给他上茶,然后亲切地说:“你在县衙里多久啦?”
“总有十年了,因熬了这么些年还算谨慎,故而得补了个微末小官,与大人这般前程似锦的贵人是没法比的。”
尚培基心情好了一点,心中感慨,却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显出自己听进去了却又有点愁绪的样子,开口却是问:“衙中诸人你可熟识?”
“共事多年,说不熟是假的,说熟,也不能说了如指掌。人心隔肚皮。”
“是啊!”尚培基赞叹一声,“面上唯唯诺诺,背后含沙射影的小人太多!”
童立读书不多,“含沙射影”这个词他有点生,“小人”是听得懂的,心里骂一句尚培基“你是大,大草包”,跟着含糊地点头。
尚培基话锋一转,又问:“我到福禄几个月,看这所有人里,唯有你最可靠。这话我只问你,据你看这县衙之中,可有心存二意之人呢?”
童立惊讶地看了这位县令一眼,道:“大人何出此言?什么敢人心有二意?”
“那是你,不是别人。”尚培基说。
“那不能吧?大家伙都傻呵呵的,没什么操心事。”童立说。
尚培基摇摇头,看一眼童立,别有深意地说:“刺史大人为什么突然派人来查账?查账我是不怕的,每一笔我都有用处。府库积存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要做事用的吗?否则岂不是守财奴?我自认对上下官吏并不刻薄,如何……唉……”
起初,尚培基的想法很简单,所谓上行下效,他下令,底下人执行,工程一完,出了成果大家都受表彰。这几个月下来,处处不顺。直到祝缨查账,才觉得有人不听话,完全不是当下属该有的样子。是得把衙门里整顿一下,才好完全他自己的宏大规划了。
在他的心里,既然府库充盈,就该着手在福禄建一个合于礼教的乐土。
看着他说到动情处几乎要落泪,童立的心仿佛被雷劈了,心说:您还委屈上了?一到任就点仓储,点完了就开始挥霍。您的账当然还算清楚啦,有家底儿给您败,您还不用上蹿下跳的盘剥嘛!
他比尚培基还会演,尚培基还要哭不哭的,他先哭了:“您可太不容易了呀!给上下的好处一点也没少!”
两人对着流泪,童立道:“我愿为大人押粮到州城去。吴司仓是我原先的上司,我必将这个差使办好。”
“辛苦你啦。”
“大人客气。”
童立抹着眼泪出来了,回到自己的值房先灌一壶水,接着翻一个白眼,抓起衣襟来扇了扇风,心说:得赶紧去给大人报信,这样的货色也配在福禄?
……——
童立赶到梧往城的那一天,祝缨正在家里收拾自己的行装。今年轮到她去京城,张仙姑还想跟着一道去,祝缨还是不答应。
父母年纪越来越大了,能少跑一趟是一趟。花姐身上有官职,也都不能成行。这让张仙姑十分的焦虑,三千里路,带一群人朝夕相处,要是被识破了可怎么办?
如果花姐能跟着去,她还不太担心,有个遮掩。一个亲信的人也没有,张仙姑就不肯答应了。
祝缨道:“你们还有事呢,来,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你和爹的衣裳都做好了。”
“我要什么衣裳?”张仙姑胡乱抓一把衣服往一旁一塞,“咦?这是什么衣服?”
“道袍。别业里那个道观快好了,你们试试衣裳,再到别业里去也不至于无聊了。”
避暑的时候,虽然山上凉爽,住得久了别业里的人也都认识了,实在是无聊。总不能天天逛街,然后没话找话吧?二人也不好园圃,也不会舞文弄墨,年纪大了也不想爬山,没有太多的娱乐。巧了,别业里的人除了开荒种地、做点交易,也没别的事儿好干了。
别业里汇聚了各种身份来来历的人,既没有一个共同的节日,也没有一个共同的习俗。这样是不行的。没一点相同处,将来出变故就容易树倒猢狲散,得一点一点地捏出来一个“共同”。祝缨就先规范语言文字,再筹划要建个道观,也不全搬了山下道观的形制,但是要有那么一个地方,平时能聚一聚、逢年过节开个庙会之类。
祝大又好个热闹,也喜欢被人围着。跳什么大神呢?搁那儿解个签、听人讲个故事,他自己也能吹牛,就挺好的。有余力再教教小孩认字,识字歌祝大还是认识的。
张仙姑道:“那倒也是。可你这一趟怎么办?”
祝缨道:“我自有办法,说出来就不灵了。”
花姐不知道祝缨有什么办法,仍是帮腔道:“干娘,小祝干事什么时候没把握了?这么些年了,您还信不过她?”
张仙姑道:“也是哈。”
祝缨将衣服抱到她怀里:“行啦,去换。今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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