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起?身,再弯腰,重复着拾起?的动作?,沈祇在?这重复里,也像拾起?了破碎的,迷失的自己。
眉儿醒来之时,全身无力,她被沈祇抱在?了怀中盘坐在?地上?,而面前是一大堆木头搭起?的干草柴火长堆,上?头淋着的不知是什么黑乎乎的东西,躺在?里头的则是阿云,放在?她心口的,便是那柄看不出样子的匕首了。
火折子一丢,火光开始升起?。
深夜明月依旧,清风依旧徐徐,星辰仍旧长悬于夜空之上?。
火光最?盛之时,沈祇低头看了一眼眉儿,这回,四目相对,没人躲了眼神,眉儿在?他的注视之下,眼中逐渐浮上?一股难言的隐痛,复杂的还掺杂了许多,某一样东西如潮水般褪去,再难浮现了似的。
“难为你了。”眉儿道。
沈祇摇了摇头,他捕捉不到?眉儿些微的转变,只觉着她的眼神教他好生难过。眉儿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阿云的死?的冲击,留下在?心里的伤痕,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白的,且她比之大部分人更要倔强,偏执,眉儿满手的鲜血模样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越是相处了解眉儿,沈祇也说不上?来,只能说他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人就是了。
眉儿的双手还有?许多血的残留,指甲缝隙里有?些不知名?的残渣,在?火光之下,眉儿抬起?自己的手,去看手上?的纹路。人的身上?有?很多细小的不起?眼的细节,这些细节没有?重复,人与人之间?可能有?一样的八字,却少有?完全一摸一样的细节。
好比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也好,还是活在?世上?的处世之道也好,只有?相似,不会完全一摸一样。眉儿闭上?眼,感受身体里大悲之后的平静,想起?阿云的面容,侧头去看那燃烧着的火焰。
“我错了。”眉儿冷不丁说了一句。
这一句却让沈祇有?些紧张。
“我这种人”眉儿又?道:“我这种人”
“世道的罪,不是你的罪,眉儿。”沈祇的声音柔了下来,抬手掰过眉儿的脸:“不是你的罪,我们不过凡夫俗子罢了。”
沈祇的这种眼神让眉儿陌生,她碍于身上?没什么力气?,否则是不想看他这眼神的。如若是还在?东山镇,看到?他这幅眼神,眉儿觉着自己大概会心疼吧,可这会儿她却再没了那样子的心情。
“我们以后去哪?”
“要回家。”
“嗯,好,找婶婶,找伯伯,回沈家。”
当火光熄灭,灰烬被风吹散,鸟鸣之声在?树林中啼鸣带起?回响,细细的水流之声作?了尾调,山水自成了哄睡孩童的安眠曲子。哪怕周遭有?尸体,有?血迹,有?骨灰,有?破败,有?彷徨,沈祇还是拥着眉儿安睡了过去。
半月后,五月二十八,暨龙州龙头镇上?。
龙头镇,说是暨龙龙头之处,实则已到?了暨龙州边界处,出了这镇子,便可前往仓敷,蓬德,岙州等地。岙州最?远,但是能抵达岙州的话,去往东山镇处就该是快了。
沈祇得了上?次的教训,一路避开了官道,从山间?小道走,若是碰上?人了,也只敢一人去打听,好在?越往龙头镇的方向去,汉人就越多了。等到?龙头镇外?之时,已不见胡人的踪影。途经许多村落,难民有?之,在?村落里苟延残喘者有?之。
问?为何不前往龙头镇,百姓只答,龙头镇不收难民。
而这会儿沈祇与眉儿之所以能在?客栈里头最?便宜的丁次间?坐着,是因为索拉丢下的那袋银子。
沈祇不得不嗤笑道:“索拉不若其弟嗜杀,虽为胡人,但却熟悉汉话,那日我去”说到?这儿,沈祇声音渐渐默了,没再继续说,只因着听他说话的人已然睡了过去。
以后的许多时日,都得靠着索拉的银子过活,那钱袋子被沈祇放在?手里摩挲,闭着眼睛不知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轻手轻脚的出了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拎了个包袱。
此刻眉儿还在?熟睡,沈祇挪了凳子,坐在?床边看着眉儿的脸,他已许久没好好看过她了。她更瘦了,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子白嫩随着变故之后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枯黄,两颊凹陷,显着颧骨突出,太瘦就显了苦,不若东山镇时看着柔媚。哪怕这会儿是睡着的,都觉着她紧绷着,微微促起?的眉头,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她的手动了动,沈祇的视线就挪到?了她的手上?。她的指甲里已经看不到?有?血的痕迹,被牙齿咬过的不平整的指甲盖像极了调皮孩童。这双手修长,指腹上?有?着茧子,微微张开的手,让沈祇想起?水灾之时她握着自己的力道。
那道紫色的纹路则成了意外?美丽的印记一般,显着其主人的特别。其实躲到?山上?避难的时候沈祇就看到?了,夜里给她把了脉相,平稳无事也就没特地问?过。眼下瞧着那紫色纹路倒也顺眼,想着不论眉儿变成什么模样,看到?这纹路他也不会将她认错。
思?绪飘远,脑子里头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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