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的状态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仿佛已经完全痊愈了,和兄弟姐妹打架叫得嗷嗷的、精气神十足;坏的时候,又烧上去,蜷缩在纳索怀里一动不动,呼吸又急又浅,随时可能停止。
这种不确定的跌宕起伏让纳索感到疲倦。
他有时想直接放弃,像那些顺从野性、抛弃弱小幼崽保全强壮幼崽的母亲一样,把琥珀丢到雪地上,任她自生自灭。但没过一会儿他就又冲出洞穴,把她抱在温暖的腹毛里,珍而重之地叼回窝,放到另外四只幼崽中。
纳索终究没能狠下心来。
他已经禁止了幼崽出窝,为了在幼崽的纠缠中喘一口气,时不时就会离开巢穴,在营地边逛逛。
也是在一个下半夜,他发觉了外狼的痕迹。
雪地留存气味的时效很短,纳索只隐约察觉到不对劲。此时没有下雪,他循着那点隐约到性别都辨认不出来的气味,追踪到了一串脚印。
发现脚印时纳索的毛都奓起来了。
他慎之又慎地观察脚印,毕竟对面无论是alpha还是beta他都打不过,而是oga的可能性又太小。他觉得要是个存在感明显的alpha不可能不会被布莱克察觉,而脚印的大小也确实不像是alpha的。
应该是头beta公狼,或者体型较大的beta母狼。
他折返回巢,没有再出门。狼群狩猎归来后纳索把布莱克拉到脚印边上,焦急地低吠。
布莱克端详片刻,低下头仔细闻嗅。
寒冷像纠缠不散的阴灵般再度降临之后,饥饿让狼群中的氛围越来越紧绷。分食时爆发的冲突越发激烈,尤其是那头年轻狼棕白,争抢时跟不要命一样,通过餐桌边的斗殴把自己的地位提到了beta中仅在伦恩和老雌狼之下的地步。
食物的压力正在撕扯团队中的每一头狼,上回一头beta母狼在扑猎时犯了错误,被两头她的上级者追着打,布莱克严厉的嚎叫都没能喝止他们,直到这庞然的黑狼插到他们之间、把所有寻衅滋事的家伙都揍一顿才停息。
纳索觉得,狼群需要一个宣泄压力的出口。一只陌生的外来者听起来就不错。追逐、戏弄、再虐杀,共同敌人的鲜血能引发共鸣的快乐。
alpha首领的oga配偶也是狼群的核心之一,在这种族群事务的决策上也有纳索的一份权利。
然而,布莱克嗅过那串脚印后,却对纳索的提议做出了不赞同的回应。他不认为现在狼群的精力多到可以放到驱逐一个没什么威胁的独行外来者身上,狩猎才是重心。
——之前你发现我在你们领地里时你可不是这么做的!
纳索对布莱克的轻拿轻放很不满意,翻起了旧账,背过耳朵,龇牙低吼。
尽管当时他在翻狼群的储食,这是任何狼都不会原谅的。
布莱克轻描淡写地把他的嘴巴含到嘴里,以无可匹敌的力量顺手把他推到地上,压着他从脸舔到后脑勺。
纳索不高兴地扑腾几下前爪,布莱克深深地叹息一声,把沉重的脑袋压在纳索的脊背上。
纳索忽然意识到,自从幼崽出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独处过了。而且布莱克作为头狼,压力不会比他小。
他不再动了,感到暖意一点一点从布莱克体内沁出来,渗进他的皮毛里。永不停歇的风在山崖间尖啸,荡来猫头鹰凄清的哨音。一层层的黑暗被一层层的树枝夹着、倾倒下来,溅起薄冷的雪尘。
纳索听见了布莱克的心跳,怦、怦、怦,逐渐与他共频,叠合起来,融作一道不可循的回响。
他又伸出爪子,拨弄了一下布莱克的鼻子。
然后安静的依偎变成了一次幼稚而亲昵的玩闹。
接下来的几天,纳索都没再发现外来者的踪迹,他开始觉得这可能确实只是路过的孤狼,不敢来招惹一个完整的狼群。
然后,他就和那家伙碰上了面。
对方十分嚣张,或者就是特意要在他面前露脸的,不远不近地在营地边徘徊,发出短促的嚎叫。纳索在窝里被陌生的叫声惊到了,紧紧护住五只狼崽,朝外面咆哮。狼崽受他的惊慌情绪的感染,一只挤一只,呜呜着往他腹下缩。
洞穴能挡住大型动物,却挡不住同类的狼。纳索不清楚那头陌生狼是来干嘛的,但他知道必须要保护自己的幼崽。
犬科动物没有大型猫科这么热衷于杀幼,纳索也不觉得一只脑子正常的孤狼会袭杀一窝有狼群庇护的狼崽,可纳索不想冒任何风险。
他像一道修长的箭般窜出了洞穴。
他背毛耸立,獠牙龇露,爆发出森寒的厉吼。陌生狼显然也不想直面护崽反应,立刻后退数米,还抛下了一个小东西。
……一只肥嘟嘟的小老鼠?
纳索愣了一下。送食是最高级的示好之一,这当然不是求偶——不在繁殖季节,且是beta对已有配偶的oga。而是独行者对一个狼群核心成员的示好,表达自己的友善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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