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没做错什么呀!黄梓瑕简直觉得自己太委屈了。她好歹为夔王府省了一顿饭呢,不知哪位大爷到底为什么甩脸色给她看。“崇古,想什么呀?”周子秦抢着给她的碗里夹了个蹄髈,眉飞色舞道:“你看这块蹄髈,半肥半瘦,刚好是猪蹄尖上两寸,整只猪蹄的精华就在这一块!能在这么多人中抢到蹄髈中最好的这一块,也就是我这样的人才了!”“这大夏天的……”居然还吃蹄髈,而且周子秦居然还要抢给她。她望着面前的条案,京城防卫司的伙食果然不错,鸡鸭鱼肉一应俱全,今天为了欢迎新加入的张行英,居然还上了烤乳猪。“不过话说回来,张二哥的骑术确实不错,今天才第一天,就能控马自如了,再过几天和自己那匹马混熟了,在防卫司保证名列前茅!”周子秦压低声音和黄梓瑕讨论着之前训练的场景。黄梓瑕点头,还没吃上几口,京城防卫司一群人就排队过来敬酒了。“杨公公,上次那场击鞠,我们兄弟真是大开眼界了!”“是啊,神乎其技啊!佩服佩服!”“来来,杨公公,我敬您一杯!”“刘四哥,别和我抢啊!我先来的!杨公公,请~”黄梓瑕看着面前一堆等着自己喝酒的男人,正在无措,王蕴过来训斥道:“是不是球场上不是杨公公的对手,准备在酒桌上捞回来?杨公公大忙人一个,下午还要去查案子呢,你们要是把他灌倒了,看大理寺不找你们算账!”众人顿时肃然起敬:“咦,杨公公还会断案?”周子秦拍拍黄梓瑕的肩,比自己破了案还骄傲:“年初沸沸扬扬的京城四方案,上月琅琊王家两个婢女谋害夔王妃的案子,都是这位杨公公破的。”“哎呀!失敬,失敬!”一群头脑简单的大男人顿时震惊了,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崇敬,“不知这次又是什么大案要案,需要公公亲自出马?”“来,公公,为您的英雄事迹,咱再喝一杯……”“都给我滚!”王蕴笑骂,把一群人轰走,转而无奈地看着黄梓瑕,“对不住啊,防卫司一群粗人,没办法。”“哪里,这边很好。”让她想起自己当初在蜀郡时,搭档的那一群捕快也是这样,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喜欢哄闹一场,毫无心机的年轻人。黄梓瑕转而看向本该是今日主角的张行英。他脸上挂着笑,神情却一直飘忽,眼睛不知看向哪里。黄梓瑕坐下来,问他:“怎么啦,还是喜欢阿荻做的饭菜吧?”他赶紧摇头,说:“很好吃,很好吃……”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还使劲塞了一只鸡腿在口中。黄梓瑕便也假作不知,端起碗一边吃着油腻的蹄髈,一边怀念夔王府的菜式。夔王府的菜式,清淡素净,很适合夏天。枕流榭是适合夏日的居处。四面门窗俱开,三面风荷摇动,唯有一面连接着曲桥,通往岸上垂柳曲径。
水风浅碧,暗香幽微,一室生凉。李舒白一人坐在案前,看着对面空空的那个位置,明明想忽略,却觉得越发碍眼。他沉默地示意旁边人将一切撤下,站起走到曲桥上。一枝开得正盛的荷花不胜此时的炎热日光,垂在他的面前,他闻到荷花幽凉的香,不由得对它注目许久。站在他身后的景毓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三个字——“第二次。”景毓不解地思忖着,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岸上有人疾奔而来,禀报说:“同昌公主府遣人来请杨崇古公公。”李舒白听到杨崇古三个字,才转头问:“什么事?”“回禀王爷,据说是公主府出了大事,同昌公主急病心悸,太医正在救治,但她还是命人先请杨崇古公公过去。”李舒白微微皱眉,便顺着曲桥往外走去,一边吩咐景毓:“备车。”“杨公公,王府的马车正在门口等您……”黄梓瑕诧异地抬头看防卫司进来通报的门房,愕然问:“马车?”“是。说是要带您赶紧去公主府。”吃顿饭都不安生,月俸倒是扣得那么严厉。这样的上司,能说是好上司么?黄梓瑕强颜欢笑,一杯酒告别了各位依依不舍的同仁们,匆匆忙忙跑到衙门外一看,果然夔王府的马车停在那儿。她赶紧轻叩车门,说:“王爷久等,奴婢该死。”里面一片静默,看来夔王是不准备理她了。她松了口气,正打算绕到前头与阿远伯一起坐车辕上,谁知刚一动,里面传来李舒白冰凉的嗓音:“你是该死。”黄梓瑕苦笑,僵直地站在那里不敢动。“身为王府宦官,圣上亲自委你公主府案,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日刚刚死了人,你今日倒是轻松愉快,过来这边饮酒欢宴,觥筹交错——你觉得自己不该死么?”黄梓瑕头皮发麻,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他隔着车窗看她。盛夏午后,日光强烈,照在她微有薄晕的面容上,如同桃花盛绽,无比动人的一种颜色。因为这种姣好颜色,李舒白觉得一种异样的火焰,迅速地自心头灼烧上来。在他的身边,她一直安静冷淡,仿佛心中萦绕的唯有冤仇与案情,甚至连呼吸都是一丝不乱,举手投足从未有过逾矩之时。然而,她不在自己的身边时,却活得那么鲜活动人,背着他和一群男人打马球,混在男人堆中推杯换盏……他不必亲眼所见,便已经能想象到她和那些人称兄道弟,肆意欢笑的模样——全然忘了自己是个女子,全然抛弃了在自己身边时的安静冷淡。而她颜色最鲜艳灿烂的那一刻,永远不会呈现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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