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春风得意,之前还被举荐到京中国子监,据说当了学正。不过近日又回来了。”周子秦顿时愣住了,喃喃问:“国子监学正禹宣?”“对啊,难道捕头在京中见过他?”“何止见过,简直就是……”周子秦讷讷无语,实在无法把自己仰慕的那个清逸秀挺、温和柔善的禹宣,和这个人品龌蹉、背弃黄梓瑕的禹宣连在一起设想。黄梓瑕却问:“话说回来,黄梓瑕当初出逃时,能顺利逃出天罗地网,料来也是多承好心人救助。否则,你们蜀郡这么多捕快兵马,怎么会让她顺利逃出生天?”郭明赶紧说道:“绝对没有!我们都很认真地遵命去搜捕了!真的!衙门所有人手白天黑夜搜了好几天!”“那么,想来也是她命不该绝了。”见他欲盖弥彰,黄梓瑕也便笑着举杯说道,“无论如何,我先敬各位一杯。”席上气氛别扭,一群人吃着饭,各怀心事。一片沉默中,唯有周子秦偶尔嘟囔一句:“我得去找那个禹宣看看,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郭明又忽然想起什么,问:“对了,齐判官,禹宣当初中举之后,郡中分拨给他的宅邸,好像就在您府邸旁边?”齐腾的笑容有点不自然,手中捏着酒杯说道:“是啊,禹兄弟与我住得颇近。但……他性情孤高,不喜热闹,是以我们平时交往较少,也并不太了解。”他说的自然是真话,黄梓瑕与禹宣之前那般亲近,但对于这个齐腾也没有任何印象,若是禹宣的熟人,她肯定是见过的。黄梓瑕听别人称呼他为判官,又打量他不过三十来岁年纪,便向他敬了一杯酒,说:“节度使府中如今没有副使,判官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齐判官年纪轻轻便被委以重任,想来必定才干出众,范将军青眼有加。”“哪里,运气好而已。”齐腾笑道。周子秦将齐腾的肩膀一搂,说:“齐大哥你别谦虚啦,我爹千挑万选的女婿,哪能差到哪儿去?要是一般的人,我爹也舍不得把女儿嫁出去!”黄梓瑕微有诧异,问:“原来齐大哥即将为郡守府娇客?”“哦哦,忘了跟你们提了,我妹妹紫燕,与齐大哥商定年底成亲。”周子秦说着,又看齐腾一眼,摇头笑道,“哎呀,大哥一下子变成了妹夫,这事儿我到底是占便宜了还是亏了?”郭明等人又赶紧起哄,一群人争着给他们敬酒,席间总算又热闹起来。一顿饭吃完,月上中天。
周子秦与各位捕快纷纷安抚了公孙鸢,必会尽早给她一个交代。众人散了,各自回去。周子秦送黄梓瑕、李舒白回客栈,三人踏月沿街而行。黄梓瑕问:“子秦,那个齐腾,年纪多大了?”“将满三十了。”周子秦抓抓头发,颇有点无奈,“真是气死人,我爹初到蜀地,自然要与节度使搞好关系的。齐腾数年前曾娶过亲,但妻子过世已久,范大人知道我妹妹还在闺中,便说齐腾是他左膀右臂,正要寻一门好亲事。你想,节度使这样说,我爹还能怎么样?便叫人拿了生辰八字对一对,没想一下子就合上了,大吉大利!这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李舒白若有所思,低声说道:“太阿倒持,无可奈何。”黄梓瑕知道他的意思,是指节度使势力太大,连郡守都为之钳制。但周子秦却不解,只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笑道:“不过我妹妹也不吃亏。我妹被人退婚后,在京城那是肯定找不到良配了,所以我爹才千里迢迢带她来这里呢,还不就是为了找嫁一个不明底细的人,糊里糊涂娶了她?”黄梓瑕顿觉其中肯定有无数内幕,赶紧问:“为什么会被退婚?”周子秦明知道此时街上空无一人,却还是要东张西望一下,看看周围确实没人,才低声凑到她的耳边,说:“她认识了国子监一个学正,为他神魂颠倒,还亲手给对方做了个香囊,结果还没送出去,就被对方的另一个仰慕者发现了,就闹了出来……嘘,家丑不可外扬,你们可千万保密啊!”黄梓瑕心想你都说已经闹出来了,还有必要么。不过见他那种模样,她还是点了点头。“总之我爹是差点气死了。我上头的哥哥们啊,如今个个在各大衙门任职,升迁平稳,可家中偏偏出了我和紫燕这样的不孝子女,真是家门不幸啊,哈哈哈……”黄梓瑕犹豫片刻,问:“那个学正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啊,我爹娘提起来只是骂我妹,对那人的名字十分忌讳——哦,我想起来了,据说那个学正是年初由蜀地举荐来的,在国子监讲授《周礼》,十分出色……”黄梓瑕与李舒白默然对望一眼,在心中都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但两人都没有说出口,免得周子秦又一惊一乍的——反正他妹妹就要出嫁了,有些事,还是干脆不让他知道比较好。告别了周子秦,黄梓瑕和李舒白回到客栈。天色已深,他们准备各自回房,只站在院子中略略聊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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