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有咸,小巧精美,明显是越厨的手艺。
几名乐人席地而坐,乐声在殿内流淌。
一名舞人在殿内飞旋,腰间缠绕彩带,身段高挑劲瘦,眼角和肩膀勾勒彩纹,仿效鸟雀舞蹈,一举手一投足尽是轻盈欢快。
林珩走入殿内,乐声戛然而止,舞人停止飞旋,迅速伏身在地。
“大母。”林珩径直走向上首,笑着与国太夫人见礼。他仍穿着上朝时的衮服,玄色厚重,金纹刺目,纵然带着笑容也难掩煞气,予人压迫之感。
“君侯来了。”国太夫人邀林珩落座,命婢女送上甜汤。
在此间隙,乐人和舞人倒退着离开大殿,脚步无声。
林珩振袖落座,宣夫人和林乐站起身,一同恭敬行礼。
“参见君上。”
“夫人有礼。乐长高不少。”
听到林珩的话,林乐顿时双眼一亮,难得没听宣夫人的叮嘱,主动接近林珩,开口道:“君上,我长高了,能马上去封地吗?”
“为何这么急?”林珩端起甜汤正要饮,闻言放下杯盏,含笑看向对面。
“我听舅父言君上变法,实行军功爵,我想立战功!”林乐兴致勃勃,样子十分活泼,与曾经的害羞寡言有天壤之别,简直判若两人。
见她这般表现,宣夫人暗道不好,无奈来不及阻止,只能低下头权当没看见。
她的反应委实有些奇怪,林珩诧异扫过一眼,视线重新回到林乐身上,道:“你年纪尚小,无需如此着急。”
“君上,我不小了。”林乐样子认真,就差当面掰手指,“晋女及笄可成婚,我想多娶几个,自然要早做打算。”
林珩刚刚饮下一口甜汤,闻言差点喷出来。
“你说什么?”
“君上,我母不愿再嫁,也不想养男妾,注定只我一女。我今后要去封地,难能承欢膝下。我多娶几个,多诞子女,她就不会寂寞。听说爵位越高能娶的越多,我要多立战功,努力升爵!”
这个理由相当实际,显然她酝酿许久。
宣夫人满面通红,感动也不是,尴尬也不是,只能以袖遮面,尽量把自己挡起来。
国太夫人忍俊不禁,笑得花枝乱颤,停都停不住。
她一边笑一边招手,把林乐叫到身边,环抱住她,摩挲着她的头顶,对林珩道:“君侯,阿乐孝顺,何不成全她的心意。阿乐告诉大母,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晋国没有就去越国找,总能找到合你心意的。”
“貌美,体健,好生养。”林乐脱口而出。
国太夫人再次笑出声,连道数声“好”。
林珩也哑然失笑,惊讶于林乐的想法,偏偏她还无比认真。
笑过之后,林珩轻咳两声,神情变得严肃。他看向林乐,正色道:“你为晋室女,要学习掌管封地,懂得体会民情。战场乃死生之地,领兵需磨砺,无需急在一时。”
林珩郑重其事,林乐也收敛起稚气,离开国太夫人的怀抱,面向林珩叠手下拜:“遵君上教诲。”
两人说话时,宣夫人恢复娴静,不再满脸尴尬。她看到等候在殿前的谷珍,心中有所猜测,当即向林乐示意,决定起身告辞。
君上前来分明有事,她们不便久留,自然该早些离宫。
“乐告退。”林乐正身行礼,和宣夫人一同走出大殿。
母女俩离开后,林珩召谷珍上前,对国太夫人说道:“我不日出征,国内诸事仍需仰赖大母。谷医为大母诊脉,我才好放心。”
听到林珩这番话,国太夫人只能伸出手,笑道:“君侯不必担忧,不过是难奈暑热,天凉就好。”
谷珍搭上国太夫人的手腕,停顿片刻换上另一只手。
事实正如国太夫人所言,她并无大碍,困倦的确是因苦夏。但她年事已高,身体不比早年,自应加倍留意。
“仆配有丸药,国太夫人需按时服用。”
“放下吧。”
谷珍留下丸药,收起药箱,随即退出大殿。
国太夫人挥了挥手,殿内侍婢一并离开,仅留下祖孙二人。
殿门关闭,她方才开口:“君上今日来,应有要事。”
“一为大母身体,大母康健我才能放心。”林珩没有隐瞒,选择实话实说,“其二,我收到密信,蔡侯吞金,已薨。”
“蔡侯薨了?”国太夫人皱眉。
“消息今日送到,暂不知是自戕还是为人所害。我已遣人告知蔡欢。”林珩说明安排。
以蔡欢的政治目光,绝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蔡侯曾言是天子害我,押送上京之后,迟迟未有结果。如今吞金而死,究竟是杀人灭口还是另有隐情,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天子若是避而不谈,身为侯伯,他便只能带兵入上京,代西境诸侯寻求一个答案。
越国,禹州城。
持续半月的阴雨告一段落,浓重的乌云散去,天空终于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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