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努力用对讲机呼叫前方的导游时,一道闪电蓦地划过天空,紧跟着一声闷雷,在所有人的心里敲响警钟——要下雨了。下雨这件事情,放在平时,顶多就是出行麻烦了点。但是放在这样一座原始山林里,可就完全变了性质。麦星阳身后的书包已经空了,这就意味着,背上山的所有饮用水已经被他喝完。邱向涵这会也眉头紧皱,难得严肃起来,他将自己还剩的半瓶水递到了麦星阳的手边。“不用了。”麦星阳舔了舔嘴唇,一路上天气闷热,所有人都大汗淋漓。水,是根本存不住的消耗品。邱向涵他见麦星阳不接,直接开了瓶盖怼到麦星阳的嘴边:“你喝几口,给我留点。”麦星阳实在忍不住,喝了两口,将还剩下的四分之一放回到邱向涵手里。邱向涵却没有着急喝,而是重新放回了书包里。“你怎么不喝?”邱向涵没说话,他看着眼前望不到边际的绿色,沉默地拽着麦星阳向前走。麦星阳内心已是害怕极了,他拽着邱向涵的手腕:“向涵哥,我们能走出去吧?”“能。”邱向涵看着麦星阳那双眼睛,十分利索地回答,“肯定能。这山虽然是个野山,不过原始也有原始的好处——能走的地方不多,只要我们顺着小路,肯定能走出去。”麦星阳相信他,后来证明,邱向涵说得是对的。不一会,他们这个小队就在前面发现了一抹红色。这抹红色意义非常,领队的导游是唯一一个知道路线的人,他会在走过的地方扎上一截红色的布条,后面走散的队伍,只要看到布条,就知道他们走的路线走对了。“舒老师,我们看到布条了!”前面的男生高呼道。雨越下越急,天色也开始昏暗,布条的位置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中间隔了一块巨大的裸岩。这块岩石大而平整,向下倾斜,就像泥土之中突兀冒出的石质平台。两侧都是断崖,麦星阳甚至不敢向下看。雨水洗刷着岩石,让这块裸岩成了危险的“冰场”,稍有不慎就会失足跌下。那难道能不走吗?答案当然是不能。那块红布就在裸岩下方,只有下去,才能走出山里。邱向涵走在前面,手脚并用总算安全滑到了石底。麦星阳本来有些胆怯,但是看到邱向涵在石头底下冲他伸出来的手,又没那么害怕了。“你别看两边,直接往下爬,实在不行你就跳,我肯定接住你。”邱向涵故作轻松鼓励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脚一直在抖,紧张到得努力克制才不让自己的声音打颤。当两个人脏兮兮的手终于握在一起的时候,麦星阳和邱向涵都是松了一口气,并肩站着等待后面的同学通过。底下有人扶,确实要好上一些,然而问题出现在最后一个女生身上——她恐高。女孩在面对这块裸岩时,几乎是忍不住,崩溃着哭了出来。
“老师,我不敢。”她一个劲儿的摇头,“能不能出去帮我报警,让警察来接我。”这怎么可能,出去的时候天肯定全黑了,而就算是搜救队进山,他们也不知道女孩被困的准确位置。舒曼芳考虑了一下,得出了结论,所有孩子必须在一起,一个不落走出去!“你别怕,老师在底下接着你。”“不!”女孩尖叫着,“我肯定会摔下去。”“看着我,看着老师。”舒曼芳趴在石头上,努力将手向上伸着,“这么多男生都在下面,老师保证,我们肯定接住你。”女孩在平复了一会心情之后,终于鼓足勇气,点了点头:“好。”然而这句“好”,却成了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在爬下石头的时候,她向下看了一眼断崖,脚底一软,从上面摔了下去。一场暴雨,让万物生长,也让亲历这一切的少年们骤然长大。麦星阳在关于他学生时代的记忆里,始终铭记着那个暴雨的夜晚。他记得红蓝色的警灯在雨幕之中变得模糊,他听到有人在哭,有人在叫……最后,他僵硬的手指被人包在了温暖的手掌里。“阳阳,没事了。”邱向涵将他抱在怀里,紧紧的,像是再也不准备撒手一样。麦星阳控制不住自己,脸埋在邱向涵的肩膀上,嚎啕大哭。然而,一条生命的离去还不是悲剧的终结。在这条女孩被困山中死亡的新闻被刷上热搜之后,铺天盖地的言论如同海啸,将这群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的孩子们淹没。自媒体言辞激烈,写出各种长文从社会角度审视教师问题。而充满“正义感”的网友将毕生能学来的脏话都用在了这个带队女老师身上,惜命、自私、不负责任。他们跟随着各路大v,自行勾勒出事件的每一条细节。热搜来得凶猛,各种公众号仿佛自己是事件的亲历者,绘声绘色向更多的大众进行二次传播。麦星阳颤抖着拇指,在屏幕上敲下评论:事情不是这样的,老师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所有人都很难过,希望大家不要再传谣。而后的几十分钟里,麦星阳这条评论就被回复了上百次。“cao,这还有替老师洗地的呢?!”“是不是盼着自己的中考对手能死一个是一个?”“呵呵,你是班干部吧。”……麦星阳握着手机的手冰凉,他一个劲儿地问邱向涵:“为什么他们不听我说?明明我才是事情的亲历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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