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别这么叫,脏了我的耳朵!”
“爸爸也有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让你抛妻弃子?你是自作孽不可活!”
陈锴被儿子呛得想立刻掐了电话,陈贤这边也是一模一样。
“真是报应啊,我又相信老天有眼了,我得把这个好消息跟我妈分享一下,没准她一高兴就好了。”陈贤笑了笑,又补上一句,“人之将死是吗?笑死,这时候想来洗白。”
“……她可能活不久了,留点口德吧,别这么说了。”
“她死活关我屁事!”陈贤怒道。
“那你不用回来!”父亲又恢复了烦躁的命令口吻,“她儿子高明是你同学吧?你找一下,把他联系方式推给我。”
陈贤听笑了:“你现在真是转性了啊,老东西。别人家的闲事你都管,怎么没见你当年管管我和我妈?”
“儿子……”对面沉默了一会,放缓了语气,“当年是对不起你们母子,可我尽量补偿你了,那么多年抚养费我可一分没少给,你要去留学,我多问过一个字吗?不也是要几十万学费都掏给你了?我自认为不亏待你了……我和沛霞,也一起过了二十多年了,她不像你妈是个疯子。我们感情很好,婚姻这事,你没体验过,理解不了……”
陈贤把手机拿远,不再去听他父亲罕见地袒露心声。
是钱的问题吗??
都是推脱,都是借口,他听了恶心。
“我不认识她儿子,挂了。”
说归说,但这通电话陈贤无法当不存在。
他总觉得自己有事情瞒着高明,想问问他对张沛霞到底是什么感情,却张不开口。这番话在脑海翻滚,如鲠在喉,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来。
高明一直病着,陈贤怕这时候跟他说这些,让他情绪不好更难好转。
直到一天晚上,帮高明调整姿势的时候,被失眠的人儿软软抓着,央求自己陪他说说话时,陈贤才问了出来。
“你有什么想见的人吗?想见……你妈妈么?”
高明痴痴地反应了一下。
什么情况这是?
一直拖拖拉拉地病着,过得没什么干劲,卧床比较多。但竟然看起来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已经无可救药到,连陈贤都愿意为自己而主动提起他最恨的人的地步了吗?
见她干嘛啊?让妈妈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是想看她伤心吗?她会伤心吗?高明甚至不确定,她还记得有自己这个儿子吗?
妈妈会不会伤心又怎么样呢,最终伤的不也是陈贤和自己的心吗?
早就没那个执念了。
没有任何必要。不去在乎她还在不在乎,是他能想到最大的报复了。
高明盯着自己的手指尖,它们有些发紫,感觉也比之前更麻木。
“不想见。”他说。
陈贤一直低着头左手捏右手地等他回答,有点意外得到的是这么斩钉截铁的否定。
这可能是他们母子今生最后一面了,他想了想,又追问了一句:“不用顾虑我,你真的不想见吗?”
高明想都没想地重复:“不想见。你问这个干嘛?”
“没……”陈贤欲言又止,“我就是想,要是能找到你妈妈,你会怎么做。”
“信息时代了,陈贤,真想见的话,怎么会见不到呢?”
“我还以为你很爱她,也能原谅她。”
高明有些意外。不过陈贤愿意聊这些,那可是求之不得。
他去摸床板遥控,把床头升起来。天旋地转,很快松了手。
“当心,坐起来没事吗?”陈贤在护着他。
他忍着难受点点头,弱声道:“帮我……拿杯水吧。”
“有点烫,慢点喝。”
捧着陈贤递过来的水,放在嘴边吹了吹,蒸汽腾起来,盖在眼前,在那白色里,高明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无数难眠的夜里,那个幼小无助的自己。
那口温热通过食道流进身体的瞬间,有一股强烈的委屈反涌上来。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与世无争啊?我哪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淡定?”高明缓缓开口,“实话跟你说,什么宽容大度、都是假象。我可以原谅,但是不能释怀。因为我忘不了那痛,是比身体的痛要绝望千倍万倍的。”
陈贤抬头看向他。
“我不曾释怀过,爸妈先后抛弃我,我也是恨的。我恨他们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能再给生活一次机会。可恨有什么用呢?他们都走了,走不出来的只有我自己。”
他说着说着流出泪来,时而叹气,却没有一丝抽泣,只是眼泪无休无止地淌,陈贤擦也擦不尽。
“爸爸死后,我有想过去找我妈。我想问问她,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吗?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吗?……但何必呢,让她走吧。任何不愿意留在我身边的人,都随他们去吧。放过所有人,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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