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地狱还是天堂?他费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模糊渐渐清晰。
“啪——”宗政毅一巴掌扇在了连川的脸上,尔后他用更狠的力度掌掴了自己两下,“我知自己做错了许多事,也知你恨我怨我,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哪怕用刀捅死我——为何偏偏要想不开去寻死?你只在乎自己受尽委屈,不想再活着,那你可有想过你身边的人有多在乎你?你失踪了,星星哭着闹着要找你,高烧了三日;尽心尽力照顾你的连希,自责自己没有看好你,三更半夜地还在外面找你,失足从坡上滚下来,不仅孩子没了,自己也险些丧命——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连川怔住了。
宗政毅早已涕泗横流。他出动全军营的将士去找连川,被羌无趁火打劫,失了边城,他没有说出口。
“对不起……对不起……”眼泪流进了连川的耳廓里。
连川昏迷了一个月,幸运的是除了几处骨折和头部受击外,没有受到致命伤害。宗政毅不顾自己吃败仗时被刺的伤口照顾他,万事不假于他人之手。连川醒了他自是高兴,可也气,气这人怎么这么不知珍惜自己。
“没什么大碍了,可以下床走走,多注意休息。”沈明郎把完脉道。原准备好的骂连川的话都被咽回了肚子里,宗政毅抢在了他的前头,他也不需再多说什么。
连星在营帐入口处露出个小脑袋,他听说爹爹醒了便急急地跑过来。宗政毅看见后冲他招招手,他哒哒地跑过去躲在宗政毅的身后,看着半倚枕头的连川。
“星星,过来——”连川唤了一声,可是连星看他的目光好陌生。
连星躲在宗政毅身后不肯过去。
“星星,你不是最想你的爹爹?”宗政毅蹲下来问。
连星摇摇头,“爹爹不要星星了,星星也不要爹爹了。”说罢小家伙跑了出去。
宗政毅转过身来,只见连川紧咬下唇,身体不停地颤抖。“小孩子说的话不能当真!”他安慰道。
“都怪我,都怪我……”
宗政毅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听着连川像个孩子一样放肆哭泣。
连希坐在床边缝衣裳,小小的一件,把爱都绣进去。篮筐里有许多绣好的小布兜、小鞋、小棉袄之类的,有的是他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绣的,有的是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绣的。大宝头三月个月就没了,日子久了渐渐能放下。可是二宝,二宝在他肚子里待了六个多月,还总是调皮地闹他,他怎么可能放得下?
“你什么意思?”金戈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手里是一张和离书。
“字面意思——我们和离吧。”
前些年连希在京城、金戈在边疆的时候,二人常常不得见,只能互通书信。金戈会把军中趣事讲与他听,会描绘塞外风光,会说让他面红耳赤的情话,而他只会问天冷不冷,有没有多加衣服,有没有好好吃饭。
一根细细的红绳从这头牵到那头,风吹雨淋日晒不断。却被这一张和离书剪断。
连希一直因为失去第一个孩子而自责,纵然不怎么在面上表现出来。他总会梦到有人生生地剖开他的腹部,带走了他与金戈的孩子。直到怀上第二个,他才堪堪好受了些,自己也注意得紧,生怕出意外。
只是,老天爱捉弄人。
“连希……”连川走进了营帐。
“将军!”连希忙站起来行礼,却见连川跪在了他的面前,“您……您这是作何?”
“我对不住你,你若难过,打我骂我都好,别在心里憋着。”
连希忽地落了泪。他将连川扶起,“是连希自己大意,不关将军的事,不关将军的事……”
二人坐在床边沉默许久。
连希从未将此事归结到连川身上。他只是个奴隶,被当做狗使唤,办好事有口饭吃,办不好被毒打一顿。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直到遇见连川——这人把他救回了府里。在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讨好连川的时候,连川叫裁缝给他新作好几件衣服,吩咐厨房给他做了一大桌子菜。府中下人少,但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他的主子告诉他不用鸡一打鸣就起,可以多睡会儿;他的主子在闲暇之时还教他认字读书;他的主子会给他丰厚的月钱让他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他的主子还会在发现他喜欢金戈的时候悄咪咪地问要不要写情书。他对连川,唯有敬爱与忠诚。
“你想与金戈和离?”连川问。
连希点点头。
“人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别这样放手。”
“可是……可我配不上他。本想着若能生下一儿半女,我也算对得起他,如今……”连希说着低下了头,“他得了陛下的提拔,官从正品,是个威武的将军了。若是他愿意,有多少良人都在等着嫁与他!”
连希的感受连川体会得到,他不知该怎么安慰连希,只能握紧了他的手。
金戈一直不敢回营帐,直到深夜才鼓起勇气进去。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脱了衣服躺进被窝里。
“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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