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哆嗦着嘴唇说了什么,然后不由分说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她手里。秦淮慢半拍地反应了片刻,才感觉出这是一条项链,她愣了愣,低头仔细看了一眼。这是……德文送给她的那条项链,已经被体温捂热,从男人被碎玻璃划破的脏兮兮的手上递过来,却被保护得十分小心,没有沾上一丁点污垢,秦淮愣住了。“……我一直在等您,想当面感谢您的帮助,虽然我的妻子昨天已经……但还是非常感谢您,我不会忘记您的恩情……”虽然看不出来颜色,但男人确实穿了一身黑色孝服。秦淮怔愣地握着这条温热的项链,看着男人开始哭泣,逐渐泣不成声,但依然坚持说了下去。“我一定会报答您的!”他推开半步,佝偻着身子鞠躬,就退后这半步的距离,司机立刻发动了汽车,秦淮来不及喝止,扔下项链扒着窗框向后张望,只看到了那个试图追上来又逐渐缩小的身影。“我一定会报答您的——”她混混沌沌的神智仿佛被什么轻轻一拨,短暂地归于清醒,又在远去的呼喊声中慢慢沉了下去。在施以援手之时,她也没有想过是不是所有的帮助都需要回报,毕竟如果不是,为什么所有帮助过她的人都是为了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报答……可是你又能帮我什么呢,她提了提嘴角,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大家伙还记得洛斯薇尔这个名字咩:p 破釜沉舟秦月姝就站在广场的泥地里,这次没人给她打伞。光阴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以至于秦淮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十二年前,她坐在垃圾堆里,而秦月姝的从污泥处走来,看上去干干净净,像夜幕中点缀的一轮弯月。有时候她实在想不明白秦月姝为什么偏偏要收养她,或许她们两个都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命运的召唤,深知某些恩怨必须不通过这种互相折磨的方式解决就无法圆满,所以秦月姝才会在明知她一旦有能力就会反身捅自己一刀的情况下留她到现在。司机将脚步虚浮的秦淮扶下车,秦淮一把将他甩开,这也让她没站稳摇晃了两下,一脚踩进了台阶下的水坑,秦月姝朝这边看了过来。
瘟疫余波犹在,卢港人人自危,现在艾唯更是自顾不暇,如果不是柳凌云很快就可以赶到卢港,东区重建的工程就不知道要搁置到什么时候了——大概又会像上一次,草草了事,然后钱莫名其妙地进了官员们的腰包。艾唯是卢港的拯救者,但是谁来拯救艾唯?今天是一月一度的义诊,地点在东区的小广场。因为疫病的影响,看诊的人尤其多,队伍从狭小的广场拍进了七拐八绕的小巷。但医院可以调动的药品也严重短缺,因此本该下午就结束的义诊生生拖到了晚上,且大有继续拖下去的趋势。在秦淮下车的前一刻,支援的药品刚刚运到,因为货车开不进东区,有警卫和医护人员将箱子抬进广场,在居民渴求的目光中,木箱落地,溅起泥花,弄脏了秦月姝的裤脚。秦月姝没有理会,她蹲在地上,在和几个来领药的小姑娘聊天。几个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光景,互相拉着手,羞涩又惶恐地盯着自己的脚面,秦月姝和蔼地笑着,让手下去车上搬了一箱东西交给了她们。那是一箱牛奶。秦淮以为是自己因为发烧而出现了幻觉,将自己的记忆当成了现实。她浑身发冷,踉跄了一下,立刻有人上前将她搀扶起来。秦月姝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递过一句“来了”,转身往僻静处走去。方才的举止,就像在对秦淮说“你瞧,随时都有可以替代你的人”,秦淮却觉得她像是在暗示什么。“瞧你,怎么这么狼狈。”秦月姝把她汗湿的发丝别到耳后,被甩开了手,她倒是罕见地没有对秦淮的叛逆表现出任何情绪,一伸手,手下将一只针剂放在她掌心。是淡棕色的液体,躺在试剂盒里,秦月姝把东西递到她面前,等着她接过或是开口提问。秦淮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一副样子,才能够让秦月姝在公开场合嫌弃她“狼狈”——虽然秦月姝一向如此,她要光彩夺目,当一个摆在台上供人观赏的漂亮招牌,也要在黑夜里当一把不沾血的锋利匕首,要美丽,要看上去纤尘不染。她就这样和秦月姝僵持了不知多久,忽然扯开嘴角,带着挑衅对秦月姝笑了一下,最后也什么都没问,一把抓过针剂,干脆利落地扎进了自己的手腕。针管中的液体逐渐减少,直到一滴不剩。秦月姝略微抬了抬下巴:“虽然这只是退烧剂,但不问问是什么,就敢用在自己身上吗?”“你不就是想看到我离开你就无法活下去的样子吗?”秦淮随手把空针管扔在了她身上,挑衅地抬起下巴,“好啊。”“你很像我。”秦月姝扶着额头,无奈地笑了起来。无论是谁,十年如一日地按照自己的逻辑和行为模式,培养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养成的结果都会和自己相似——秦淮是这样想的,但她并没有这样说,因为她直觉秦月姝指的并不只是现在的“她”。秦月姝挥手示意,手下转身返回车上去取东西,她随口问:“你认出我了吧,十二年前,就在这里?所以,你才会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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