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瑛在徐府为庶女的这些时日里,早已见惯了人情冷暖。姨娘害病死后,爹爹哪里还记得她这个庶出的女儿?宁氏又是那等面甜心苦的人物,分派给瑛瑛的份例和吃食都少之又少,从不愿意花银子给瑛瑛匀布料做衣衫,只把徐若芝穿腻了的衫裙扔给瑛瑛。严寒酷冬,宁氏与徐若芝的房里用着上好的银丝碳,瑛瑛却连炭火的影子都瞧不见。徐府的下人们更是拜高踩低,只恨不得把瑛瑛贬到泥泞之中。“在宁致出现之前,我连吃饱穿暖也要看嫡母的脸色。”瑛瑛自嘲一笑,素白的面容上露出几分粲然来。薛怀仍是在安静地听瑛瑛讲述过去。“一开始我只是想讨好母亲,以此来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所以面对宁致的冒犯和无礼,我一再忍让。”瑛瑛此时已敛起了自己面容上的笑意,柳眉蹙在一处,将自己的心伤偷偷藏了起来。宁致在徐府住了一年,那时的他约莫二八年纪,而瑛瑛却只有十三岁,方才有几分亭亭玉立的少女情态。宁氏如此苛待瑛瑛,有大半是因忌惮着她清丽脱俗的美色。瑛瑛比嫡姐徐若芝要美上许多,即便她着荆钗素服,嫡姐则绫罗遍身,精心装扮。她也能轻而易举地夺过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宁致。宁家早已败落,宁氏疼惜自己取得秀才功名的侄儿,便让他住在徐家求学,也好省些租赁宅院的花费。宁氏对瑛瑛如此漠视,自然不知晓宁致早在第一眼瞧见莹白艳丽的瑛瑛后便起了不轨之心。那时的瑛瑛哪里知晓这个不苟言笑的表哥会对尚未及笄的她怀揣着那样不堪的心思。“我为了讨好母亲和表哥,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碟糕点,让小桃陪着我一起送去表哥所在的书房。”提及往事,瑛瑛说话时甚至染上了几分颤抖。薛怀的心不由地提到了嗓子眼。年纪尚小的瑛瑛自然对男人没有任何防备之意,纯澈的她端着糕点走进宁致所在的书房时,只满心满眼地期盼着自己能和这个表哥处好关系。宁氏也能多喜欢她一点。不曾想一进书房,身上泛出浓厚酒味的瑛瑛便被人箍住了腰肢,她受了惊吓后便丢开了手里的糕点。瓷碗落地的声响无比清晰,且瑛瑛也立刻呼唤起了小桃。可那时的小桃早已被宁致的小厮打昏了过去。瑛瑛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宁致的力道大的她无法挣脱,短短几息之间,她身上的薄衫便已经被宁致剥离开来,露出了莹白滑腻的肌肤。宁致愈发似发了疯般地要拉扯着瑛瑛往书房里侧的软榻上走去。他癫狂的眸子里装着蓬勃的欲念,可怖的神情仿佛要把瑛瑛拆吞入腹一般。瑛瑛死命地挣扎,泪流满面地祈求着宁致。可早已失去理智的宁致如何肯放走到手的肥肉?当她的亵衣即将被宁致扯下的时候,瑛瑛便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把短小的匕首,狠命地扎进了宁致的肩膀之中。血流如注,巨大的痛意阻止了宁致对瑛瑛的暴行。听到这里,薛怀已坐直了自己的身子,周身上下凝出了从未有过的冷意。瑛瑛回忆着黑暗的过往,每说出口一个字,喉咙口便好似被灼烫了一般苦涩无比。在嫁来承恩侯府之前,瑛瑛每隔一段时日就要梦到一次宁致,挥之不去的梦魇折磨着她的心绪。幸而她嫁给了薛怀,成婚至今,她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宁致,若不是今夜遇上了本尊,她甚至都已忘了宁致这号人物。瑛瑛还要再往下说时,薛怀却已伸出手将她揽进了自己怀中,以温热的怀抱阻止了她的话语。“对不起。”薛怀将瑛瑛搂的极紧,饱含愧意的歉语已然脱口而出。瑛瑛倚靠在薛怀的肩头,体悟着自家夫君波涛汹涌的情绪,一边落泪一边笑道:“我已经不难过了,夫君。”姨娘死后,再没有人这般关心宽慰过她。薛怀的爱意,如同暖洋洋的曦光照亮了她漆黑无比的心房。她真的不难过了。嫁给薛怀之后,她不曾受过什么委屈,曾经受过的欺辱也如青烟一般随风而逝。她已是薛家妇,不愿再把往事放在心上。这一夜的交颈而卧,瑛瑛几乎把自己在徐家的所有经历都告诉了薛怀。薛怀不善言辞,只能将瑛瑛搂进自己的怀里,再紧一些,仿佛这样就能拥抱着从前那个寄人篱下的瑛瑛。爱人如养花。瑛瑛会茁壮成长,没有人能再损毁她的根茎。至于那个宁致。即便王启安能逃过一劫,他也必须死。仁善与温和是人与人相处间的模样,也是薛怀立身在世的涵养。这些涵养与道义是他摒弃了从武的飒爽豪气,才在一日日的古籍经书中铸炼而成的。
他曾经也是个豪放不羁、息怒形于色的少年将士。只是后来人人赞他有儒雅之风,夸他是温良笃行的君子。薛怀自己也忘了他曾是那样豪放外露的一个人。瑛瑛的讲述让他忆起了从前跟着祖父学武的自己。与回忆一同漫上来的是薛怀心里滔天的戾气。宁致在他眼里已不配为人,甚至连畜生都不如。他该死,而且必须死得极为痛苦。之后的几日,薛怀仍旧尽心尽力地扮演着纨绔的角色。王启安接二连三地试探了薛怀几回,甚至为了知晓他有没有查赈灾之银的意思,主动送了一盒子金子给他。薛怀瞧“金”色变,恶狠狠地瞪了王启安一眼后,便顶着他讳莫如深的眸子,冷笑道:“这么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呢?”王启安就怕他不肯收下,闻言愈发谄媚地笑道:“世子爷如此上道,下官必然不会让你受委屈。”说着,王启安便悄悄在薛怀跟前比了三根手指头。三千两黄金?这里头有多少民脂民膏?这贪官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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