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默然不语,只是委屈得湿了眼眶。“也罢,前几日穆常在特来和朕说了当日之事。你久在昭嫔之下,宫中凡有调派用人之事,自然不得力些。你懂事识大体,从不叫朕烦心,所以朕才喜欢你。”我顺势娇羞地拢住他的手,低头乖顺地一笑,“皇上”“不过是蜜合香而已,今年还会有进贡,朕照样赐给你。”我悄然与他十指相扣,指缝与他插得紧紧的,手与他牵在一起,他快活地一笑。“苏培盛,今儿不翻牌子了,留萱嫔在养心殿侍寝。”元宵节皇上亲临慎贝勒府,眼看慎贝勒成婚,直至入夜还没有回来。寿康宫突然传出了太后不好的消息,华贵妃领着众嫔妃候在太后宫中,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华贵妃神色如常不过是垂着头装作忧思的模样,敬妃演得有几分真切,不住地抹眼泪。端妃抱恙没有前来,毓妃则是跪在一旁连哀伤都装不出来。我是最会哭的,哪怕内心毫无波澜也能够哭得眼泪直落,夏冬春还傻乎乎地给我递绢子擦眼泪。“你负了我”众妃嫔都听见了太后昏迷的梦呓,只是装作没听见,低头各哭各的。“皇上驾到!”皇上忧心忡忡地坐到太后的床榻,伸手握住太后的手,看上去十分难过。“皇额娘。皇额娘?”皇上喊了太后两声,她仍在梦中,只是睡得十分不踏实,口中呓语不断,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太后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答应过的,选秀一过”皇上一听生气起来,对着众嫔妃怒道:“哭什么!皇额娘还在呢。”从前太后熬了数年才病逝,如今有我拉下宜修在前,下毒在后,毓妃也不如她所愿地甘为傀儡,皇上更是厌弃她手伸的太长,掣肘后宫又置喙前朝。她竟然这么早就不行了。华贵妃本就不想跪在这儿装情真意切,哀戚地提议道:“皇上和太后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臣妾还是和众位姐妹在殿外候着吧?”不知是不是华贵妃这话过于中气十足,太后醒了过来,抓着皇上的手问道:“老十四呢?”妃嫔们识趣地面面相觑,一言不发地跪在殿外,总算不必装那份伤心了。里头的话语虽听不清,但我隐隐听着太后似乎和皇上吵了起来,皇上还动怒了。“儿子已是孝顺至极!”我听到这一句,咬着嘴唇几乎要流血,才忍住了心头的冷笑。不肖一炷香的时间,太后就咽了气,我隐隐觉得太后是生生被皇上气死的。皇上含泪从寝殿走出来,眉头不住地颤抖。我知道大功告成,从今往后,我头上悬浮的大山唯有皇上一人了。
皇上伤心落泪,哭得不能自已,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悲伤,他走出太后寝殿时几乎站不住脚。太后薨逝,天寒地冻中举办丧仪。皇上坚持在寿皇殿为太后守灵,因为天寒劳累以致数度昏厥,众妃嫔劝说无果,只能陪着皇上一起守灵。我一边跪着一边觉得不适,整个人累得腰酸腿痛,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听到的声音还在。“萱嫔娘娘!” 集怨一身“小主,您醒啦?”宝鹬趴在我床头高兴地直抹泪,我看见宝鹃和宝鹊也在后面,远处还有正在收拾东西的费叔奕,撑着从床上起来。“娘娘有孕,起身可要慢些。”费叔奕没了前几年看我的那种鄙夷,反而尊重了许多,我隐约看见他腰间挂着的青色香囊,和淳儿床头的那一个是同样的民间刺绣样式,忽而释然地叹了一口气。“娘娘,还是那句话,切忌忧思过度。你这样思虑过甚,伤及五内,可不是”可不是长久之相。他还是懂规矩的,最后没把不吉利的话挂在嘴边,但我焉能不知他所说的意思。“本宫记得了,谢谢大人提醒。”他提着药箱刚离开,夏冬春就窜了进来,欢喜地冲到我的床前,握住我的手。“嗨呀!陵容,你可知道我有多高兴!”我赶紧捏住她的鼻子,让她把笑容憋回去,“太后新丧,你还高兴,不要命了?”听到我这么说,夏冬春张开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淡淡地说:“你说你这人,说你凡事悲观吧,你又事事努力像是要为自己挣个千秋万代;说你凡事乐观吧,你又天天生怕踩到坑里一命呜呼。”我茫然地看向夏冬春,忽然发现她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皇上下旨免了你去寿皇殿守灵,这可真是太好了,若是跪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呢!”夏冬春的庆幸亦是我的庆幸,我也不乐意看着皇上每天在那儿演孝子,众妃嫔还要时时刻刻担忧他跪坏了身子,更是心累。太后停灵日满,送梓棺出宫,已是春日。翊坤宫。惠妃已有六个月的身孕,挺着个肚子来请安让众人心里都有些羡慕。我这头刚刚坐稳,因着刚刚入春衣服穿得多倒也显不出怀。华贵妃懒懒地靠在榻上,等着众嫔妃来请安。她如今没了争宠的心,人也比往日更加贤德,议事也不过是个姐妹们聚聚喝茶的由头,大家说笑几句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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