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确实死读了十几年的书,可是不是真的读傻了,不是店家一句话能说的算的。”
“今日之事不是我的本意,损毁图册的钱,姜店家在我的月钱里扣即可。”
这天陈术突发身体不适提前告假,姜群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围绕的是年轻人临走前匆忙扔下的两句话。
说话声音都那么虚了,留下来休息不好吗,还回家做什么,又没人照顾他。
姜群难得担心他人,陈术是个不错的伙计,相处久了老人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心不免有丝丝软化。这时齐三意跑过来捂着肚子,眉目低垂,向长辈示意他饿了。
新蒸的馒头被端上来,下一秒姜群就用筷子狠狠敲打了外孙伸进盘子里手。
“洗了手再来吃,看你的手多脏!”
两根筷子印的红痕立马浮现在齐三意手上,姜群意外注意到那只手的虎口和指缝里残留的灰黑的墨汁痕迹。
自己的孙子自己清楚,齐三意一看书本就烦躁,对文房四宝更是碰都不想碰,怎么会沾染上墨汁。姜群怕他又闯了什么祸,又用筷子敲了齐三意,这次专门敲的是有墨印残留的皮肤。
“又犯什么毛病,给我如实招来。”姜群威胁道,“要是不说,就和陈术一样滚出去。”
那本只剩人头的怪异图册又被拿到姜群面前,齐三意指了指图册,又只把手指向自己。
“……你干的?”姜群迟疑了一下。
齐三意点点头。
不出意外地招来一顿打,那只手被打肿了就换另一只手,筷子也已折了一根。齐三意皮糙肉厚没什么被打的实感,只觉了姥爷比往常生气抖得更厉害了。
于是他把两只手都伸在姜群面前,想让他打得更痛快点,好把怨气全泄了,免得憋在心里难受。但姜群把筷子扔了,瘫坐在椅子上,像一只骨架断了的风筝。
“那你好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宴会上觥筹交错,宾客多是一些武官。辛辣酒意上头,有人甚至脱了衣服,露出膀大腰圆的身子,与朋友喝酒划拳。说是宴会,但宴会主人连乐师都没请来,只一个劲的招呼伙计给每个席位添肉加酒,脸上一直带着乐呵呵的傻笑。
裴枳狁也在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的出现总是令人不快,他没几个朋友,不想破坏好友主办的宴会,很自觉地坐到角落去,与墙边的阴影融为一体。
宴会主人杨庭是实打实的布衣出身,骁勇善战混到了一个七品的职位。几年前他们一起并肩作战,杨庭就是那个笑骂他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那时他的身份军中人尽皆知,一身新的官袍还没来得及脱,就被头上纱布还渗血的杨庭一顿臭骂。
“我给你抗刀,把你当兄弟,这样大的事你竟敢瞒我,你个狗娘养的!”
敢骂军官这种不要命的举动,在场的其他人都以为杨庭是伤势严重命不久矣了,但杨庭活了下了,现在还封了职位,女儿都一岁大了。
杨庭发出请帖的时候最希望的就是裴枳狁能应邀。办的是女儿的周岁宴,请的大多是杨庭的好友同事,这些武将们在刀剑无眼的沙场活到了现在,杨庭希望能女儿也能沾上这种好运,顺利长大。在他眼里,裴枳狁是最幸运的幸运儿,出生显贵,几场混战下了也没少一胳膊一腿,完完整整地活到升官加爵,现在还做了文官,再也不用受打仗的风险。
他抓到角落里的裴枳狁,要带人去看他的女儿。他们走进了内院,一个娇嫩的婴儿躺着襁褓里,安静地睡着了。感受着女儿清浅的呼吸声和温热跳动的生命,杨庭心都要化了,谁知友人一眼都没给屋内,正扭头看正房外东厢房对着的走廊。
走廊里有个人,在围栏上晾晒着未干的字帖,不一会又会到临时支起的桌前挥毫笔墨。
裴枳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陈术,那日在大理寺公堂见了一面,就成了他夜晚挥之不去的梦魇。本该早忘却的陌生人,但因为能梦里三番两次相见,现在碰巧再次见到他,便觉得很熟悉了。
裴枳狁第二次见他,要好好端详一下眼前这个屡次坏他好眠的人。
眼前人胖了一些,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模样。寒冬腊月里袖子被挽起,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双臂,屋里炭火烧得足,有细小的汗珠顺着他的鬓发向下流,最后消失在收束的领口。明明是几个正常写字挥墨的动作,整个人好似冒着春日里蓬勃的生气,与他梦中飘渺的虚影旁若两人。
原来这人的眼神是清亮的,嘴唇也是常人有的淡红色,没有一丝奇特之处。这样活生生的正主摆在眼前,与梦里的虚影毫不相干,影子就像只披了他的皮囊的艳鬼,风流旖旎只为夺人精魄。
杨庭顺着裴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竟然在盯着今天早上请来的写字先生,不由奇怪。
“怎么了?我家夫人请来写请帖的先生,本来宴请大伙口袋里没几个钱了,请人开不出好价格,夫人她本只想试一试,没想到这位先生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难处,只要了别人价格的一半,字也写得那么好……”杨庭一开口便闲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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